“真遺憾,你就要走了。”安德魯·沃爾特斯說。
“我知道,爸爸,可我總得考慮下布魯斯呀,還有蘇菲。爸爸,你看,我在這兒已經多待了一個星期了,我總是要回家的,而且……我也不能讓謝莉起死回生,是不是?”
“是不能。悲哀的是,誰都沒辦法讓她再活過來,也沒辦法為她報仇,就像你母親想要做的那樣。”
米蘭達看著窗外,奔寧山脈光禿禿的山丘在晨曦中閃閃發光。她可不想接著這句話聊下去,況且,她的父親需要集中精力好好開車。自審判後,安德魯就一蹶不振,在家的時候老是一個人坐在書房裏,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有時是在遛狗,有時嘛,誰知道他在哪兒——很有可能是和母親跟她提過的那個情人在一起。米蘭達想,好吧,他倒是挺喜歡她的。現在,她的父親隻是她記憶中的父親的影子,心灰意冷,精疲力盡,沉默寡言,勉強能應付日常工作,但支持妻子和女兒就不用提了。她母親稍微好點,可自從被逮捕後,似乎大受打擊,不再是她以前那個強勢的母親,倒變得像個孩子一樣。法庭的裁決使父母親日漸衰弱,仿佛被粗暴地踢下滑坡,慢慢變成了老糊塗。家裏麵唯一有責任心的成年人就剩米蘭達自己了。
有責任心。米蘭達暗自苦笑。現在,困擾著她的計劃恰恰是最沒責任心的。我是一個孩子的母親,還有丈夫——這些都是我的責任,而不是這個,不是……
可是,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占據了她的整個頭腦,讓她無暇顧及其他任何事情。淩晨4點,這主意突然冒了出來,清晰、簡單而致命。她輾轉反側了幾個小時,又怒又怨,知道她想要做什麼,可是無從下手。突然,計劃就這麼冒出來了,細節詳盡,預期結果令人滿意,逃跑路線明確無疑,複仇計劃——如果複仇能實現的話,看樣子一定能實現——就像可口的點心,米蘭達已經能感覺到舌頭上的甜味了。
這很冒險,當然,但是有可能實現——不隻是有可能,一定會實現,隻要不出錯——一旦得手,隻要她能控製好自己,誰都不會知道。這真是完美極了。
可是首先,每個細節都要麵麵俱到,她需要一步一步來。和爸爸一起去機場就是第一步。
到了曼徹斯特機場的停車場,安德魯把她的箱子從後備箱裏拿出來,米蘭達推了一輛手推車過來。在辦理登機手續的櫃台前,她轉過身向父親告別。“我到了會給你發短信的,爸爸,好嗎?你要是想找我,就打我手機,好吧,或者最好還是發短信吧,簡單點兒。你也知道你和媽媽總是把時間搞錯,半夜給我們打電話,把人吵醒。我可能會有時差反應,需要好好睡一覺。”
“好的,親愛的。隻要我們知道你平安就好。”
“我會沒事的。要是去威斯康星的航班沒位置的話,我可能會住在紐約的酒店。你要是電話打得太快,布魯斯可能會不高興,你也知道他那個性子。”
“好的,親愛的。保重。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就剩你了。”
“我知道,爸爸。”他緊緊地擁抱著她,眼裏噙滿了淚水。接著,她走進去,過了安檢,到了國際候機廳。她父親去喝了杯咖啡,聽到她的航班要起飛了,就走出去,站到瞭望平台上,朝起飛的飛機揮手道別。
兩天過後,大衛·基德來到了吉裏加特,他穿過馬路走到向陽麵。這兒離他的公寓不到百米,可是,經過幾個月的羈押候審,現在,陽光照在皮膚上那溫暖的感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能感受到的,不管是多麼微不足道——公交車的轟鳴聲,烘焙店麵包的香味,還有大教堂的鍾聲——都能幫助他充分享受這自由的時光。他可不想失去這樣的自由,監獄和審判把他嚇壞了,理性的那個自己知道,下次——肯定會有下次——他可能就沒這麼走運了。
回到公寓的時候,他看到小紅燈在閃,表示收到了留言。他拿起電話,撥了1571。讓他驚訝的是,他聽出是前幾天晚上來過他公寓的那個美國女孩的聲音。他可沒指望她會再聯係他,可她這不是來了嘛——聽電話裏的背景聲音,她應該是從火車站或者機場打來的。
“嗨,是我。大衛,你人太好了,那天早上還幫我做早餐,我走得太匆忙,都沒好好謝謝你。我當時估計有點頭昏腦漲的,可能喝太多酒了。不管怎樣,那天晚上我們玩得很開心,我帶了一份文章草稿給你看。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出去轉轉,坐坐你提到的那輛特棒的車。當然,要是你有空的話,我的手機號是……”
他很開心,看起來這次迷奸藥起作用了,把這個女孩的記憶清除得一幹二淨,迷暈後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者是她很享受那晚。不管怎麼說,他也喜歡這個女孩,為什麼不再約一次呢?反正她過幾天就要回美國了,也不會有什麼牽連。他隻要謹慎行事就好,不要讓自己太過火。
所以他回撥了過去,約定了晚上碰麵。
大衛走進浴室去洗手,洗手的時候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左麵的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