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達到家後就給凱瑟琳打了電話,說她中途的確在紐約和一個朋友待了一段時間。她沒有回電話是因為手機沒電了。凱瑟琳對這個解釋不以為然,可是,她到底又能做什麼呢?她的大女兒——現在是唯一的女兒——是個成年女子。她決定了什麼事就會去做。她一直很固執,也很堅定——正是因為她獨立,自力更生,才會遠渡大西洋,嫁給一個遠在美國的獸醫。可如今,凱瑟琳覺得米蘭達對自己的丈夫不夠關注。她在電話上的回應非常冷靜。
“布魯斯見到你一定很高興,終於到家了。”
“是的,當然,媽媽。蘇菲也很高興。我給她買了一隻熊。”
“好,那麼,照顧好他們,親愛的。他們對你很重要,比你的朋友們重要。”
“我確實意識到這點了,媽媽,真的。”
談話中,凱瑟琳總覺得她們之間有一堵難以逾越的無形障礙。也許是米蘭達累了——畢竟,6000多公裏的旅程很容易讓人疲憊。可是放下電話後,她也弄不清楚,即使米蘭達在這裏的時候,她們又有多親近呢。當然,她們朝夕相處,長夜裏淚流滿麵地追憶起謝莉的童年。但是,判決帶來的創傷,還有自己持槍報複的失敗,不知怎麼地,改變了很多事情。安定片是會讓人糊塗,但凱瑟琳仍注意到,米蘭達好像變得更加疏遠,更加封閉自己,她以前未曾察覺到這點。
也許,這隻是她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她希望如此。還有另一種可能性——米蘭達像她父親一樣,有了外遇,也許在紐約——是她不想麵對的。在女兒死後,對她來說,外遇什麼的隻能算是件小事,但有時,正是小事會讓人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從她被捕後,安德魯比以前體貼了,但這並不表示他每天夜裏都會在家。所以像現在,他在家的時候,她會試著把這個晚上當成慶典,而不是尋常時分。她買了一隻雞,一瓶紅酒,在廚房裏準備做頓真正的烤製大餐。即使隻是專心烹飪,也是件費力的事情。目前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如此,仿佛肩上扛著一塊讓人悲傷的大石頭。
但是,她堅定地告訴自己,她必須向前走。如果想活下去,走出那場令人驚懼的悲劇,她隻能這樣一步步來。
她濾幹豆芽菜中的水分,朝窗外瞥了一眼,看到他們的柯利犬正朝著一個女人吠叫。這個女人正在關小路盡頭的大門,門前停著一輛汽車。這個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令人不安,凱瑟琳的心緊張得砰砰亂跳。她看著那個女人回到車上,很快從小路那邊開過來,柯利犬在旁邊興高采烈地狂奔著。
“有人來了,安迪。”她衝丈夫喊,“你能看看是誰嗎?”
“好的。”車子停在前門外,安德魯走了出去,叫小狗聽話。年輕女人下了車,後麵跟著一個穿套裝的男子,還有一個身穿製服的警察。他們朝他走來,麵色凝重卻彬彬有禮。
“沃爾特斯先生嗎?我是特蕾西·利瑟蘭警長。我們以前見過,你或許記得。”
“謝莉死的那天。是的,當然記得。”
“這是丘吉爾總督察。你妻子在家嗎?”
“是的,她在裏麵。怎麼了?”安德魯喉嚨裏麵的一根脈搏不安地跳了一下。不會又是壞消息吧?
“可以進來嗎?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
“關於什麼的問題?她最近壓力很大,你們知道。我們倆都是。”
韋爾·丘吉爾首次開口說話。“在裏麵解釋會容易些,先生。如果你不介意。”
“哦,好吧。”安德魯不情願地領著他們來到農家廚房。凱瑟琳看見是警察,眼色一沉。“我的天,又怎麼了?不是那杆槍的事吧?這是對我的正式警告嗎?”
“不,恐怕不是,夫人。”丘吉爾嚴肅地說,“你可以坐下嗎?幾天前,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在離這兒幾公裏外的樹林裏。”
“哦,這樣。”說起來有些矛盾,這項聲明反而讓凱瑟琳放鬆下來。她讀過關於那場事故的報道,覺得是個悲劇,然後就把此事拋在腦後了,這次可與她無關。死者的名字還沒有公布。“是的,報紙上有新聞。車裏的男人,對嗎?你們一定很忙吧。”
“我們是很忙。”丘吉爾冷冷地審視著她。“我們覺得你或許能夠幫幫我們,回答我們幾個問題。要知道,死者的名字叫大衛·基德。”
“天哪!”凱瑟琳出神地盯著他們,腦子裏盤繞著一連串情緒——震驚、恐懼、開心、寬慰。“大衛死了?”她聲音沙啞地叫道,“真的嗎?你們確定?”
“他似乎是在車裏淹死的,就在這棟房子以南三公裏外樹林中的廢棄機場深坑裏。”
“感謝上帝!”安德魯捏了捏凱瑟琳的手,以示警告,可她的聲音清晰地表明她很寬慰。“那麼他自殺了,對嗎?出於內疚?”
“不。我們認為他是被人謀殺。”
“哦。嗯,不管是誰幹的,都該得到獎章。”她拭去眼淚,看著他們冷漠、不滿的眼神,露出一絲欣慰的冷笑。“你們不會是希望我感到難過吧,對嗎?那混蛋殺了我女兒。”她大笑起來,一陣半失控的高聲尖笑。安德魯把她的手捏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