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下英雄誰敵手(3 / 3)

紀少隻淡淡一笑,不再答腔。

火車很快駛入廣州站。站台旁一溜兒的楊柳樹枝條翩翩,似低頭迎客。廣東軍政長官陳濟棠與一眾的慕僚高官立在站前,滿麵春風地候著紀少和隨行下了火車。陳濟棠已年過五旬,精神矍鑠,他官職在紀少之下,論輩份卻又算是紀少的叔叔,紀少先行了軍禮,隨即躬身上前,謙躬地以叔父相稱。

當日下午,陳濟棠安排他赴黃埔軍校參觀,自己和第一集團軍師以上的軍官相陪。紀少思他即不設宴又不開口談論聯盟之事,必有乾坤,而廣州之大,他隻請自己到黃埔軍校的舊址參觀,便似有許多話語,欲說還休。

下午一點,陳維陽開車到驛館接他,車子在城鎮間穿行,很快爬上一座橋去,陳維陽向外一指說:“長洲。”

水意彌漫間隱隱有陸地的模樣,紀少隻覺得喉頭發梗,竟講不出話來。及至下得車來,看到白底黑字的“陸軍軍官學校”橫匾,沉重的感覺更是壓得他呼吸都急促起來。陳濟棠已帶著他的各級高官等在門外,當下彙到一處,向軍校裏走去。大門內正麵有一幢走馬樓,是祠堂式的四合院建築,紀少見進門的陳列櫃上放著攤開的書稿,正是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的手寫體存稿。

一路向裏走,氣氛極是壓抑,沉悶得仿佛在凝集一場焦雷。紀少於軍校並不陌生,便悉心觀察周圍的人等,見大都跟在陳濟棠身後亦步亦趨,隻一人四十多歲,身軀高大,臉上有著傲色。他覺得這人麵熟,忽記起曾在中原大戰的時候與他交戰,當時他是□□嫡係的一個師長。若論資曆,他現在就是做集團軍司令也不為過,不想卻在這裏遇到。

忽聽有人講說:“這黃埔可是出了不少英雄。”

紀少凝了眉,忽地發狠說:“不錯,確是英雄倍出,不過我以為英雄都是身後名,非一時可造。”

那師長便接過話去,說:“英雄投明主,古來皆然,紀總司令這個時候權傾華夏,也需感謝別人的栽培。”

紀少頓時覺得這人蠢,嘿然一笑,想了想才說:“明珠若暗投,不如於深海中,碧色斂清光。好在人不是死物,都有思想。大鵬展翅九萬裏,必能訪出一個光明來。”

一旁諸將領聞言大都不解,尷尬而笑,陳濟棠立於不遠處,目光中卻透出一股子亮色。轉頭問陳維陽:“你和他一個學校畢業,應當都學得那個學校的軍法,怎麼我從來隻見你鹵莽,不見你靈動快速。”

當天晚上,陳濟棠在盧灣區的大酒店為紀少設宴接風,這一晚廣州城下起一場大雨,雨水密集得三米之外不能見物。一眾高官都各懷心腹事,不敢請辭,冒雨而來。寬敞的大廳裏落落地設了六個圓桌席,各人按官位高低紛紛入席。紀少右手邊坐著陳濟棠,左手邊是陳維陽,對麵卻是那位話不投機的師長,紀少剛剛得知他現在是第一集團軍的總參謀長。

那酒店的舞台上設有西洋樂器,穿著西式禮服的樂手們正演秦著時尚的舞曲,大廳裏一片其樂融融之意,而各位高官的手下副官們,都被譴至小二樓的玫瑰廳裏用餐。與此同時,一小隊軍人正從酒店的後門長驅直入,偷襲至廳門前,下了兩個警衛的槍,將那大廳團團圍住。

紀少正與陳濟棠寒喧,身後的卻走過來一個酒店的服務生,垂著頭在他耳邊講了幾句話,又在他手中塞了一張紙條便離開,紀少便低頭不語,這時對麵坐的貝總參謀長已站了起來,高高舉起手中酒杯,說:“紀總司令,難得你來到五羊城,我代我們第一軍所有的將領敬你一杯。”

紀少忽地抬頭,冷冷地說:“不敢當,貝師長想來不會忘記七年前石家莊的那場大戰吧。我吃了你一個團的兵力,你氣得放話說有生之日必取我的人頭。”

貝總參謀長工臉頓時黑了起來,說:“紀三少爺,你記性倒好。”說著啪地一聲把手的中酒杯擲於地上擊得粉碎。

頃刻之間,許多事同時發生。

紀少見他擲杯便霍地站起,拿出佩槍擊中他的左胸。

應著酒杯被擊碎的清脆聲響,廳門被撞開,一隊軍人荷槍實彈地衝了進來,方自站定,卻見貝總參謀長已倒下。

陳維陽先是一驚,但見有軍人衝進來,二話不說,站起身來走到屍體旁,又補射了兩槍。

那些軍人是貝總參謀長的親信,見此情景,都呆若木雞,很快從大廳外又衝進來許多士兵,紛紛地以槍指向叛亂士兵。原本寬敞的大廳之內頓時被擠滿了,卻是肅殺無比,連一根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出來。

大家都是麵麵相覷。終於陳濟棠從座位上沉聲說:“都把槍放下,在我麵前玩鴻門宴的把戲,把我陳某當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