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到林繁,之前的事都是常規,沒有什麼可解釋的,不用報導。”他吩咐著,始終沒有摘下口罩,側頭避開了鏡頭。
“那不提他,你消消氣,那臭小子捅這樣的簍子咱沒必要給他貼金……”副院長小聲應著,“不過這樣更好,這場搶救比刻意排的兩台大刀效果更好。”
氣林繁?氣他不該盡心盡力,該明哲保身考慮醫院利益嗎?而他方才費盡心力的搶救是為了完美作秀?為了展現他的能力?醫院的醫療水平?原來他是這般的處心積慮,這般的……葉茂輕笑了下,隻說了句“很好。”
很好,在旁人眼裏,他是台機器,一台有著體麵頭銜名聲在外的先進機器,一台連醫生治病救人本能都喪失的作秀機器。很好,他的心思從來該被揣測詆毀,他的真心本來便該被無視踐踏。
出醫院的時候,天色已黑,司機回老家過年了,葉茂攔了輛車說了地址就彎腰用頭抵住了前排椅背,雙手握拳用力頂著胃,咬牙忍著不哼出聲。
“先生?你這是怎麼了?要不我送你回剛才的醫院?”司機不時回頭打量,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事,我就是累了……到了,叫我。”葉茂應著,他隻是太累了,累得無力再掩飾,在陌生人麵前,不必再演戲了吧。
車子停下的時候,葉茂遞了錢示意司機不用找零便開門下車,扶著車門緩了數秒,試圖合上車門,兩次都沒有關緊,隻能朝司機說了聲抱歉。
“你給家裏打個電話讓人出來接下,這樣家裏人不是更擔心?”司機出來扶住了他,一臉擔憂。
“沒事。”葉茂擺了擺手,推開他的扶持,按著胃緩步朝前,院子通往房門的路,今天顯得格外長。
開了門,毛毛快步衝了過來,他合上門跌坐在地上,伸手攬過毛毛,它毛茸茸的身體很暖,這一天,他終於感受到了一點溫暖。
毛毛偎在他的身邊坐下,用一隻前蹄輕輕扒拉他,眼神帶著小心討好。葉茂靠著牆,握住毛毛的爪子定在了腹間,低聲說著,輕不可聞,“這裏痛,很痛,很難受。”
毛毛愣愣地望著他,它當然不懂他在說什麼,隻是由著他這麼握著它的爪子,它吐著舌頭,樂嗬嗬地傻笑著。
葉茂本想靠著緩一下,不想就這麼昏沉沉睡了過去,直到屋外的爆竹聲起才轉醒,已坐得周身冰冷。
毛毛想是怕聲響,趴在桌子底下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見他起身,才小心探出腦袋,扭著大屁股去叼了自己的狗盆子過來。
“傻狗。”葉茂雖這麼說著,立刻取了狗糧替它倒滿,看到還有狗罐頭,本想替它開一個,半天沒能成功,隻能摸著它的腦袋作罷,“年夜飯,委屈你了。”
渾身酸疼入骨,已不隻胃部泛冷痙攣,周身都覺得冷,他知道是發燒了。
留下毛毛在客廳,他扶著牆走進臥室,躺下便不覺蜷起了身,裹緊了被子還是覺得冷得打顫,冷意鑽入胃裏,便是又一陣劇痛。拉開抽屜取藥,才發現忘了倒水,苦笑著撐著床頭幹吞下若幹藥片,嘴裏的苦澀蔓延開,苦意入心。
待苦意褪下,他用體溫計測了下,38.6,怕是還會往上升。看著數值,他輕笑了下,此刻吃退燒藥的話,林繁回來是不是要替他收屍了?
周身燒得滾燙的時候,胃裏的冷痛糾葛卻始終沒有放過他,冰火兩重天的體驗讓他越發覺得昏沉,意識薄弱之際,他費力拿過床邊的手機,翻到林繁號碼的那個頁麵便停了下來。胃裏又是一陣急痛,他忍不住哼了一聲,鬆了手機收手去頂按胃部,沒有氣力抵製,便不可控製地輾轉,痛哼出聲。
待又挨過這陣劇痛,才發現手機裏已經傳來了條信息“領導,麻煩您同毛毛說一聲,兒子,新年快樂,好好扒狗糧,好好打盹兒。”
葉茂看著,牽扯嘴角,卻連笑都有些費力,他和他是什麼關係呢?領導和下屬嗎?他打給他做什麼呢?收手將手機抵在了胃上,硬物顯然比用手按壓來得管用。他加服了止血解痙的藥物,他當然知道不能再吃止痛退燒的藥,隻是太痛了,小林這家夥要是在,是不是該手足無措,急得團團轉了?是啊,叫他回來,他又能做什麼呢?來看他萬分狼狽的樣子嗎?
幾波痙攣過後,葉茂終究抵不過眼前的眩暈漸成一片黑沉,失去意識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