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沒中暑,路透是感冒了。
雖然那天她沒有誇張的穿了短袖,足足兩件絨衫罩在身上,可孕婦的體質還真是不給她爭氣,略微累點,再加上吹了些冷風,就這麼病倒了。
路透病了不要緊,嚴九看著臉發著微粉,靜靜躺在床上的路透,眉毛卻早凝成了彈簧。
“我太太要不要緊?”嚴九緊緊盯著丁敏,想從她臉上蛛絲馬跡的表情提前獲知某種信息。
丁敏摘掉聽診器,把聽骨隨手插到胸前口袋裏,這才抬起頭,看著嚴九。
嚴九被丁敏看的,幾乎忘了呼吸,半天才找回聲音說,“嚴重……?”
兩個很短的字,中間拖出很長的音,過程是他對路透滿滿的愛。
丁敏看嚴九的眼光很嚴肅,默了一會兒,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老九啊,我給你做私人醫生這麼多年,還沒見你這麼聳的一麵呢?”算得上嚴九姑姑輩的丁敏打趣嚴九。
“放心吧,我剛剛給她用了小劑量的藥,現在就是要想辦法把熱給去了。”
孕婦最怕發燒,一旦發熱卻不能用退燒藥,真是進退維穀,抉擇艱難。
“那怎麼辦?”
“隻能物理退燒了。拿酒精擦拭她脖頸、腋下,幫助去熱……”交代完這幾句話,丁敏拿著包就走了,沒辦法,對待孕婦,真是藥多吃不得,劑多用不得,她也是想幫忙卻無能為力。
嚴九那塊棉花,團成團,蘸了酒精就往路透脖子上麵湊,剛碰上,才還很安靜躺著的路透突然動了動脖子,是嫌涼吧,嚴九想。
酒精不行,更不要說冰塊了,嚴九一時沒了主意,眼睛失神的在房間裏晃悠,呼風喚雨慣了的嚴九第一次束手無策。
房間一隅的立式空調就在這時跳進他眼裏,他眼神一晃,起身出去。
路透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她被敏姨扔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四周全是紅紅的火,堵住了她所有去路,這還不夠,吐著芯子的火苗還不斷燎著她的皮膚,很疼。
“阿九,我疼,我疼……”除了嚴九,她想不出第二個人可以叫了。
有時候路透覺得自己是不是會念什麼口訣,為什麼每次一叫,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身邊呢?
就像現在一樣,一股清涼的氣息,劈開層層火苗,像斬斷荊棘般,簇擁著把嚴九送到她麵前。
“小透,不怕,有我……”
剛剛吹了空調,現在正打著赤膊的嚴九說話都有些費力了,仍舊盡量維持著平常的語氣,他隻要路透好,並不想她醒來後記得他為她做過什麼。
一夜往複,路透的燒終於在第二天早上退了,但殘兵愧將的感冒病毒卻卷積著餘勢,一股腦的跑到了嚴九身上,安營紮寨。
很少生病的嚴九爺也病了。
這就是了。換做再硬朗的漢子,一夜不睡,反複赤膊吹空調,不病才怪呢。
嚴九走了,躲到公司去充當病原體,與其禍害老婆孩子,他更高興禍害底下員工,大不了之後集體放假好了。
路透醒來聽別人說起嚴九離開時的樣子,既感動,又心酸。
感動他的細致關懷,心酸他的付出都來自自己不爭氣的拖累。
愛情的甜蜜,就是夾在這二者之間的第三類感情吧。
T市地產界享有盛名、現淩氏代總裁的嚴九爺即將於本月末迎娶路氏千金路透的消息,一經傳出,就在T市引起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有人羨慕路透傍到嚴九這艘大船,今後一定是錦衣玉食、衣食無憂了;也有人覺得嚴九出身不幹淨,是在借路家漂白自己。
總之一時間,眾說紛紜,說法不一。
這次婚事本就吸引眾多媒體圍觀,而在婚禮進行的前兩天,一則消息的傳出,更是把這種關注度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由愛情到結晶的升華——探究路小姐幼年時那些不為人知的事》
全市最出名也是最敢胡編亂造的香蕉周刊拿來封麵足足半個版麵打上了這個大標題,而標題下麵那一半,不用說,也沒浪費,一張路透拉著路安逛街的照片明晃晃的被擺在上麵。
淩氏大樓今天一片烏雲慘淡,走廊裏靜的連頭發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員工們都安靜的呆在各自的辦公室裏,生怕一點走動都會惹怒樓上那隻看起來隨時可能衝到香蕉周刊砸場子的獅子。
嚴九的辦公室也很靜,偶爾隻能聽到一些紙張扭曲發出的吱啦聲。
紅木辦公桌後麵,嚴九手裏的雜誌早就被團的不見“紙”型。
啪一聲,嚴九把書摔在地上,地毯的緩衝關係,那聲音悶悶地,不如砸到水泥地上清脆。
心火無處發泄的嚴九按開電腦,百度上T市的城市頁麵上鋪天蓋地的也全是這則消息。
嚴九勉強控製住砸掉電腦的衝動,點進了BBS論壇。
“年紀輕輕,不檢點”“行為輕佻”“妄圖勾引金龜,圖謀嚴家財產”如此種種字眼,比比皆是。
嚴九忍無可忍,拿起桌上電話,“莫北,來我這裏一下!馬上!”
當初嚴九來淩氏,一方麵為了接近路透,一方麵真是淩老頭求助,所以才撇下家業。
他不是沒有安排,他相信莫北完全有能力幫他看好家。
電話打出去沒過八分鍾,莫北就敲敲門,隨後出現在嚴九麵前,除了人有些微喘外,根本看不出是趕了好遠路的人。
“九哥,你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來這的路上。”簡單解釋了緣由,莫北還是一如既往的把自己考慮的和做的同嚴九一一彙報。
“香蕉周刊那邊我已經安排他們停刊處理了,報社關不關就等九哥一句話,論壇那裏的帖子也在一一刪帖。”莫北一口氣把他開車過程中做過的說完,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