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樣想著,卻見洪清忽然轉過頭來,大大的鳳眼盯著她,似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讓她不由的心裏發虛,不自然的轉回頭看著前方,避開洪清的直視。下一刻卻又有些懊惱自己的欲蓋彌彰,掩飾性的拿起手中的帕子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祖父此次奉皇命前往延平征剿玄****邪徒,一去便是一年,祖母每日佛前禱告,如今可算平安回來了。”
洪清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收集著有用的信息。
想她剛穿越過來那會兒,對自己所處的世界兩眼一摸黑,平日也隻能從丫鬟婆子們的話中得到些隻言片語關於洪府的事。她也不能直接開口問,免得露出馬腳,讓人發現此洪清非彼洪清,隻有不動聲色地盡量套別人的話。
“行軍打仗那樣危險,每日裏刀光劍影的,也無怪祖母那樣擔心。”洪清說著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那倒也不是,祖父身為領兵的將軍,等閑不會親自上陣殺敵。一般隻要坐鎮指揮即可。”洪湘捋了捋耳邊的頭發,轉頭看著洪清,“八妹妹素來懼怕祖父,祖父戎馬一生,自是比常人更具威嚴些,眾姐妹兄弟無不敬畏,可也不能太過。祖父常說人生在世,當頭頂天,腳踏地,堂堂正正地活,最不喜子孫畏畏縮縮的模樣。此番祖父回來,闔府上下無不歡喜以待,八妹妹可千萬別再像以前那樣惹了祖父生氣,否則你這身子才剛好,到時候又要挨罰受罪了。”
洪清聽了這話,不禁啞然,看來以前那個膽小懦弱的八小姐很是讓老太爺看不上眼啊。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便到了一角門前,二人下了肩輿,洪清跟在洪湘身後步入角門,向前走了一段,右拐進內儀門,至一富麗堂皇的大院落。迎麵台基之上是麵闊五間的大正房,兩旁是配有鑽山耳房的廂房和連接轉角的鹿頂耳房以及四通八達的遊廊,院中十字甬路相交,遍植綠茵,除了幾棵上百年的勁鬆,不見一花。這便是洪家曆代武陵縣伯所居住的弘武堂了。
院中穿梭的仆人個個斂聲屏氣,腳步輕盈,有條不紊地忙碌著。見洪清和洪湘來了,遙遙行了個禮,便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待二人走至正房廊下,自有侍立在門口的丫鬟打起門簾,向內報一聲:“二小姐,八小姐來了。”
洪清一進門,便被滿屋華裳麗服,珠光寶氣給晃花了眼。放眼看去,一屋子盛裝打扮的女眷言笑晏晏,幾乎占滿了明間,次間和梢間,著實熱鬧。正對門立著足有整個明間寬的太師壁,壁上浮雕立世文章,字外一圈鏤空花紋。下設條案,案上有一三足青銅鼎,案前是一幾,幾旁兩張圈椅。下首左右兩排各十張交椅,正中鋪著猩紅底金絲紋的地毯。兩邊通往次間的地方,當中放著紫檀木大理石的大插屏。
洪清就這樣邊走邊打量,跟在洪湘的後麵依葫蘆畫瓢地向坐在案前左邊圈椅上的老夫人行禮:“請祖母安。”老夫人宋氏正與站在她身後的邢老姨娘說話,聞言轉過頭看著麵前的兩個孫女,和藹的點了點頭,問道:“湘兒那件百壽圖繡得如何了?”洪湘忙回到:“已繡了近半,祖母放心,祖父壽辰之前定能繡完的。”老夫人滿意的笑了,又轉向旁邊的洪清:“看你這樣子想必病已痊愈了,切忌以後不可再如此貪玩,沒個分寸,當日若不是恰好有識水性的婆子在,你這條小命就甭想要了。”
洪清看著麵前一身寶藍暈漸玫紅邊廣袖曲裾三重衣,青絲高挽的老夫人,正訝異於她看起來如此年輕的時候,就聽到老夫人這番語氣不太好的教訓。此時老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已經沒了剛才對著洪湘時的笑意,顯得淡淡的。
洪清垂下頭,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自己的孫女差點兒沒命,卻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開口便是斥責······
心中雖這樣想,嘴角卻扯出一抹乖巧的笑容,柔順地道:“清兒知錯了,謝祖母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