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酒杯,站在陽台上的趙文清,也不看著身後追來的提問者,隻是抬頭看著月亮,語氣淡定的說:“因為……我寂寞了。”
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寂寞……提問者的腦子裏就被這兩個回蕩的詞語不斷的刷屏中。
“扯淡呢!”
倘若身負提問者這一重任的人是陳暉,必定用這“三字箴言”外加一個咆哮專用的感歎符號來狠狠地同趙文清來吵上一場兩人都身心愉快一笑泯恩仇的口頭大架。
若是身負提問者這一重任的人是楊海,他必定是端著酒和自己的兄長來一場一醉方休。
而提問的人如果是塔矢亮的話……
真是塔矢亮啊!
趙文清他不就是在日本參加富士通杯比賽的時候,順便來塔矢行洋的府上叨嘮一頓晚飯——其實他實在不想吃酒店的飯菜——而已,怎麼就淪落到來安慰一個因為在自家開的圍棋沙龍裏的輸掉了對局,就失魂落魄連外頭大雨瓢潑都渾然不覺,淋雨而歸的小孩子了呢?
行洋這貨一看就知道是從來不會哄小孩的家夥……至於他的夫人……趙文清深深遺憾自己怎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斷袖死基佬,以至於無法娶到個能夠當免費保姆照顧自己的好妹子。
現在的就算在日本……那種宜家宜室以夫為天的妹子都已經絕種了好麼?
沒看到2ch這個網絡板上無數的死宅在哀悼隻有在二次元才能看到這般大和撫子一樣的好姑娘了嗎?
這又不是他們沉迷二次元成為社會敗類的緣故。
“寂寞?”
塔矢亮好少年眨著自己的雙眼,看著告知自己這一答案的男人。
蘇甄然九段,沒參加過幾次定段賽卻靠著自己在國際賽事上的無數冠軍,從棋院領到了個九段的段位。
他的職業圍棋的人生履曆表,是無比的輝煌。
根據當年的曆史遺留的國家政策等等的複雜原因,他在日本擔當了個客座棋手的三年裏,愣是將日本本土赫赫有名的“七大頭銜”,在這三年當中所全部笑納懷中。這七個頭銜,許多的棋士終其一生,都無法獲得其中任何一個。
而這三年,也被日本棋壇稱之為——
恥辱的三年。
即便如此,誰也無法否定趙文清開創了一個新得時代。
而他所創造的這個以犀利且層出不窮的飛刀,迅速撕破布局階段,直接將棋麵拉入不死不休的中盤搶地戰中的棋風……毀掉了圍棋中真正美好的地方。
“美學大師”大竹英雄看著這個新時代,拂袖而去,回到自己所追尋的“棋麵美好”的舊時代裏,抱著舊時代去死,也不願意再看這醜陋的新時代一眼。
即便蘇甄然開啟的新時代毀譽參半,可日本也因為他所在的這【恥辱三年】,知恥而後勇。
從而迅速跟上了新的時代。
——並沒有從新時代中被逐出局。
而就是這樣一個帶來了新時代、身上的頭銜與榮耀多到難以一次說完的男人,在被問起:“為什麼下棋?”這個理由時,居然給出了這樣古怪的一個答案。
“小亮。”
趙文清打開手上的折扇,擋住了自己唇角的嘲諷,如此開解著自己友人的兒子。
“我下棋,最初是因為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寂寞。”
繼續裝逼。
“然後,在摸到棋子、然後將棋子扣在棋盤上的一瞬間,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合上了那把寫有“天下第二”的折扇。
“我喜歡圍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讓我神魂顛倒輾轉反側也想破解全部之前的組合,找到真相如何了的存在了。”
“難道,下棋的理由,不正是因為喜歡嗎?”
趙文清如此反問提出問題的塔矢亮。
“但是……那個人……”
塔矢亮一想起贏了自己的那個人,居然那麼無所謂的比起對局,反倒是問起對局費……就覺得——
“小亮。”
趙文清俯□,對著塔矢亮的雙眼,溫柔的笑著說,“如果為了其他的理由……比如說金錢也好,超越誰也好,名譽也好這種東西而下棋的話,我就沒有必要去理睬這種人。”
“圍棋是讓對局者帶來愉快的存在。”
趙文清重新站直身子,轉身走人前,又轉過了身子,對著身後的塔矢亮說:“如果對局是為了對局中能收獲的以外的東西,如果下棋成了負擔而痛苦不堪的話,不如早早的徹底放棄。”
他的背影如竹,孤傲如梅,長青如鬆。
給小少年留下這樣一個挺拔的君子形象的趙文清進了屋,衝著自己的友人咧嘴一笑,示意他放心。
隨後便打開扇子,用那絕對刺激人的扇麵內容,繼續刺激著自己麵前的緒方精次。
趙文清施施然道:“精次,要來一盤嗎?”
緒方精次一口應下。
趙文清笑眯眯的。
“要報之前的三星杯還是富士通杯的一箭之仇?”
緒方精次默不作聲的抓了一把棋子,拳心向下,扣在了棋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