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晟坐在工作室裏,泡了一杯蘇昱修的西湖龍井。周日留在公司加班的幾乎都是客服部和少量技術部的值班人員。回到本市見了蘇昱修之後,他本以為可以理出個頭緒的念頭,又被攪得一團糟。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蘇昱修說是去工作,卻又找不到人了。抿了一口顏色清亮的茶湯,一口氣卻始終憋在胸口。而葉銘從下午聽在蘇昱修家聽到他和林晟令人驚訝的對話,就一直想問個清楚。
「阿晟,你和Sui到底……」
「你不是也聽到了嗎?」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算怎麼回事,可是,Sui是有伴的人。我們這個圈子裏,有些人玩起來是沒什麼節操,不過Sui不是那樣的人。你能明白嗎?」
「Sui是有伴的人。」簡單的一句話,讓林晟以為已經忘記的事實,GAY吧那一夜的所見,又清晰地浮現出來。蘇昱修,到底算什麼?
「Sui,你看上去很累。」
「Lim,我是來說對不起和再見的。」
「我可以問發生了什麼嗎?」
「以後當朋友,有機會再說吧。」
「好,Sui,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要求你什麼。你說我們還可以當朋友,我很高興。」
「謝謝你,Lim。你對我很好,我會記得的。」
「不管發生了什麼,回去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周。至少工作不能落下,對吧?」
「Lim,真的……對不起。」
「你看你,還真記得走之前說的話,一回來就到我這裏來。像你這麼誠實守信的VC,現在可不多見了。你想離開就離開吧,這裏的備用鑰匙我一直放在那個地方。」
煩躁不堪又無處發泄的林晟,在四季公寓樓下,正好看到蘇昱修從一輛銀色的保時捷車裏下來。他走到車門另一邊,擋住了林晟的視線,那姿勢似乎是給了車裏的人一個告別吻,一轉身,才看到靠在公寓入口處抽煙的林晟。
「Sui,我手機24小時都開著。」
「再見,Lim。」
林晟朝那輛保時捷瞥了一眼,把煙頭扔在電梯口的垃圾桶裏,一聲不吭跟著蘇昱修上了樓。
「我…
我不是找你道歉什麼的。你聽我把話講完:公司的情況和你上次那些提議,我都認真考慮過了。我打算把我們的第一款遊戲暫停下來,把全部人力、物力放在第二款遊戲的開發上。由於第二款遊戲本身設計上就是第一款遊戲的更新續作,現在已經完成了70%多,隻要能趕在暑假推出,我們之前打響的知名度就依然有市場效用。我不準備放棄自主運營,資金上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成敗就在此一舉。」
「你有什麼辦法?」
男人恢複到一貫的尖銳和冷靜,和昨夜喝醉後自解衣衫的蘇妲己,完全判若兩人。
「你說過可以考慮把第一款遊戲轉讓給別的公司運營,收取代理和抽成。在國內我們自己的市場,我當然不願意拱手讓出;可是在海外市場,就未必不行。我已經開始聯係周邊東南亞一些國家的運營商,另外還有幾個大學時歐洲的同學,也在做遊戲這一行,我會找他們也想一想辦法。我敢肯定,我們的遊戲本身沒有問題,就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話說完了,林晟有點緊張地盯著蘇昱修沒有表情的臉,像是等待老師評分的小學生。這個周末好漫長好難熬,在完全靜不下心的狀況下,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蘇昱修卻轉身進了廚房,拿出免淘的粳米和鍋,站在電磁爐前開始熬粥。忽然用勺攪和米湯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背對著廚房門口呆站的林晟,問了一個林晟完全沒想到的問題:
「林晟,如果我到你的公司當CFO(首席財務官),你現在出得起的最高年薪是多少?」
公司缺一個CFO,這件事林晟一直沒太放在心上。目前的財務總管是從公司成立時唯一聘請的會計做下來的。公司規模尚小的時候,也沒覺得管錢是件大事。可最近,尤其在第一輪融資公司大規模擴張之後,林晟和葉銘也確實感覺到花錢如流水,帳目越算越糊塗的問題。想找一個合適的CFO,卻苦於在金融界人脈有限;而那些名聲在外的財務高管們,開口要價都不低於百萬美元的年薪。蘇昱修這個問題,倒真把林晟給怔住了。
如果用金錢來衡量蘇昱修的價值,那會是怎樣的數字?
「我會給你一張空白支票,但是兌現的日期在一年合同結束的那一天。你為公司賺了多少,就填多少吧。」
沒辦法再否認了,林晟在聽到蘇昱修那具有誘惑性的問題時,感覺到了比以前交往過的所有異性對象更強烈的吸引。不尋常的心跳,像米舂一樣彈起又重重地落下。隻是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在腦海裏仿佛已經看到與蘇昱修一起工作不論風雨同進退共甘苦的情景。這樣的關係,和讓他厭煩了的約會吃飯看電影的戀愛程序完全不一樣。在聽到這個假設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才是他想要的,和這個男人並肩而行。
「很聰明的答案。那我明天就這麼和對方說了。」
「啊?你和誰說?」
「顧君蘭,Daphne
Koo,相信你很快就會見到她。」
「她是?」
「我為你們公司找的CFO候選人之一,Koo是我念研究生時的學妹,美籍台北人。這幾年在華爾街做得有聲有色,雖然在行業裏還是年輕人,正適合你們公司,不是麼?如果你不想未來公司上市後,在每個季度的公開財報會議裏聽到國產CFO結結巴巴念長串數字的英語,留下她絕對是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