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再造一個玉柴”;“十年成就大型跨國企業集團”;“海外市場樹起玉柴的知名品牌”;“科技領域玉柴工程研究院獨領風騷”……這就是我向往的“青山”。……玉柴人隻要深深植根於民族工業,植根於自身責任的堅實基礎,牢牢把握住玉柴“青山”,發揚“千磨萬擊還堅勁,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鐵軍作風,必然無往而不勝。(《玉柴建設者》2007年8月29日)2007年是玉柴人實現“再造玉柴”夢想的關鍵性的一年,也是晏平的企業家生涯漸入佳境的一年,做強做大玉柴的意識已經在每一個玉柴人心中廣泛確立。在這種狀態下,強化企業意識,明確企業職責,擔當企業使命,成了每一個企業成員的共識和自覺行為。所以晏平的這番話才顯得有了特殊的重量。實際上,玉柴50餘年的曆史就是自覺以企業精神做企業,以振興民族工業為己任的企業曆史。這也是晏平十分清楚地感受和描述過的曆史。2009年早春,麵對洶湧澎湃的金融風暴,晏平本來是想當一名水手的,一不小心卻當了一名船長。時過境遷之後,現在當我讀到這些慷慨陳詞的文字的時候,依然覺得晏平不是在對玉柴人說話,而是在對整個中國企業界發出發自肺腑的呐喊。我很讚賞晏平的說法:“挺起民族工業的脊梁,我們責無旁貸;危機麵前求發展,我們鬥誌彌堅。”(《玉柴建設者》2009年1月12日)玉柴目前當然不是中國最強勢的企業,但強烈的民族和國家意識滲透在一個企業的血脈裏以後,這個企業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和豪邁的底氣。玉柴的豪邁之氣到底來源自何處?現在我想我可能在1954年這張廣告畫裏找到至少是一部分答案。奔馳的火車、拖拉機、輪船背景下的錯落有致、琳琅滿目的藥品……這個創意不是電光石火般稍縱即逝的靈感,而是一個企業在它的肇始期就確立的對國家民族精神高度認同的態度和對國家民族極端負責的精神。這正是我要通過1954年的這樁玉柴軼事來說明的第二個問題:國家意識與民族精神是怎樣成為一個地處偏遠企業的精神燈火的。
四
事實上,單就文本而論,稍具中國當代史知識的人都能夠解讀出這幅廣告畫的主題,因為畫麵中的一組圖像完全可以理解為新社會、新國家建設成就的平行排列。從手法上看這種平行排列相當於詩歌寫作中常用的意象組合。在這個作品中,作者將不同級次的意象平行排列在同一畫麵上,實際上,意在賦予不同級次事物同等的地位與意義。這也許正是廣告創意者的動機,他把玉林製藥與國家製造業的重大成就平列在一幅畫麵中,巧妙提升了玉林製藥的地位,放大了它的影響力。這種做法很誇張但很符合廣告的特質。所以從廣告學的意義上說,這個誕生於上世紀50年代初的作品是一個樸素的經典。
不過讓我更感興趣的還是這種樸素思維背後的意義。它也許是一個特定讀者的個性化的解讀,卻是合理的解讀。運動中的車船的隱喻意義表麵看去固然十分明顯,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張力的簡單對應。在這個畫麵中,奔馳的火車、拖拉機、輪船和藥品構成的意義其實並不平等,作者把火車、輪船、拖拉機這些在當時的語境下代表一個新型國家經濟實力的物質產品作為整個畫麵的背景,如前所述,不僅提升了玉林製藥產品的地位與規格,而且還可以理解為一種對某一種產品(企業)與國家關係的描述。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作為畫麵背景的這些重工業產品既是新中國建設成就的代表,也是國家的象征。如果這個推論不錯,這張誕生於1954年的廣告所揭示的意義就有些發人深省了,它在這裏揭示的是一個企業與一個國家的關係,也是一個企業對國家的忠誠。這個發現讓我為50多年以後晏平的講話找到了一個遙遠的注腳。一個企業對國家、對民族的擔當力量來源於這個企業對國家、對民族的無限忠誠,這種忠誠是從遙遠的血脈之流的深處發源的。這使我十分感動。
五
一個企業對國家的忠誠是天經地義的。我的感動來自兩個方麵:一方麵是這個企業的貧弱,另一方麵是它的偏遠。這兩方麵決定了它在國家的地位。然而“位卑未敢忘憂國”,同樣的道理使這個小小的勞改工廠早就自覺地把自己的命運同國家的步調、時代的脈搏緊密聯係在一起了。好在這不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苦戀,至少在一些特殊領域內它從來沒有被國家遺忘。玉柴早年的貧弱如今我們已經無法看到,隻有廠誌裏的那台百孔千瘡的舊發動機為我們作證,那是玉柴在煤油燈時代唯一能夠看到的現代文明的曙光。至於偏遠則是我們現在還可以感受到的事實。2009年春節前大約一個月,我從北京轉道武漢去玉林,需要在南寧機場轉乘汽車,朋友說有廠車來接,但要我留足五個小時的時間,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從地圖上看,玉林距離南寧並不太遠,朋友說是道路有問題。所幸的是,在我到達南寧的前一天,從南寧到玉林的高等級公路正式通車了,所以並沒有耗掉我太多的時間。坐在公司派來的車上,看著道路兩旁尚未撤走的通車慶典用過的彩旗,心中暗自慶幸,也開始為玉柴這位“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麗人抱不平。
就在南寧機場通往玉林的路上,我看到了去往友誼關的路標,按路標的提示,從我所在的地方到中越邊界,剩下的路程不到300公裏。我突然意識到我來到了一個國家的邊地,來到了一種文明的邊緣。從理論上講,人類的文明當然是無所謂邊緣的,任何一種文明都有它自身的價值坐標,各種文明間的地位關係也不應該有高下之分,而是相互影響、滲透、交融,共同繁榮發展的。但事實上所謂文明和國家一樣,也是一個相對性很強的空間概念,從中心到邊緣,都是以主權和主流意識形態為本位來定位的。我現在置身的這個地方幾千年以前被古代中國人稱作百越之地,自古就被視作是春風不到、皇恩不澤的地方,所以長期處在主流文明的邊緣。百越又作百粵、諸越,在古代文獻中泛指南方地區。按呂思勉先生“自江以南則曰越”的說法,百越其實是一個廣大的區域,在這個廣大的區域內存在著眾多的部族,它們各有種姓,也各有異名,或稱“吳越”(蘇南浙北一帶)、或稱“閩越”(福建一帶)、或稱“揚越”(江西湖南一帶)、或稱“南越”(廣東一帶)、或稱“西甌”(廣西一帶)、或稱“駱越”(越南北部和廣西南部一帶)。玉林一帶曾經就是“西甌”和“駱越”部族的聚居地。漢代賈誼在他的《過秦論》中論及“南取百越之地”,其中的百越就包括廣西玉林一帶。“南取百越之地”是秦始皇滅六國以後的事。雄才大略的秦始皇消滅了東方六國後,把統一的目光放到了南邊的百越之地,發動了對百越的戰爭。秦始皇對百越的戰爭總共發動了三次,第一次是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命令屠睢率領50萬大軍南下攻擊百越;第二次是公元前214年秦軍在任囂和趙佗的率領下攻打百越,這場戰爭平定了百越之地,統一了嶺南,設置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第三次是公元前210年,秦將趙佗攻打甌駱,曆史學家一般認為它是第二次戰爭的延續。這三次戰爭曆史上稱為“秦始皇三征嶺南”。其中第一次戰爭最重要也最為慘烈,因為此次戰爭的百越軍首領為西甌國首領,而且如果按照現在的地理位置來看,也主要是廣西的軍隊在與秦軍作戰,所以曆史上把此次戰爭叫“秦甌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