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穀地之旅(上)(3)(1 / 2)

一聲“同誌”,濕潤了王建明的眼睛。自從“一月風暴”後,他就沒有聽到過這一親切的稱呼了。他頓感人性的複原,人格的尊重,人品的提升。往日那種“現行反革命”的汙蔑,被侮辱和被迫害的黑暗歲月,永遠成為曆史了。雖然,工廠裏生活條件還很差,12個大學畢業生同住一間小平房,睡的是狹小的架子床,房間的家具僅有一張自製的乒乓球桌和兩張木板凳,但對王建明來說,精神上的安慰,使他的靈魂深處已經得到最大的滿足了。(張永和《王建明傳》)王建明的這種欣慰與滿足雖然隻是一種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式的欣慰與滿足,但對於王建明的低穀人生來說,這無疑是一抹曙色,這曙色至少預示著他的新生活的開始。所以若幹年後有人在分析王建明的這段生活的時候還說,沒有當年的玉柴也就沒有後來的王建明,也就是說玉柴對王建明有知遇之恩的。我此次在廣西沒有采訪到王建明本人,但我想他應該是不會反對這個說法的,因為的確是玉柴人在他人生最灰暗、最低穀的時期喚起了他的尊嚴與自信、雄心與激情,繼而又給了他機會和舞台,這才成就了他後來的崛起和輝煌,也成就了玉柴一段波瀾壯闊的曆史。

對給王建明機會和舞台的人,早就有人稱之為玉柴的伯樂了。但一直沒有人準確地告訴我這個人是誰。根據我采訪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人應該就是晏永霖,可能因為晏永霖是現任董事長晏平的父親,一般人表述起來都有些心理障礙,所以總是閃爍其詞,點到為止。其實我也是臨離開玉林之前才最後采訪到晏永霖的。晏永霖來到玉柴還是“文革”後期,之前是玉林地區博白縣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應該相當於現在的縣委副書記。為什麼被調到玉柴呢?晏永霖說大概是因為他比較敢於抓生產,那時候抓生產是要冒政治風險的,因為當時的主要任務是“抓革命”。但他有些橫,在那樣的氛圍裏,還在博白搞過計件工資,這可能給上邊的印象比較深,所以1975年,就讓他以路線教育工作隊負責人的身份進來了。

剛進來的時候他不說話,直接下到車間參加翻砂,車曲軸,和工人談心,發現當時生產搞不上去,主要是班子出了問題,包括一些中層幹部。因為這些人原來管勞改犯習慣了,刷牙洗臉都是犯人伺候,後來成了工廠,還搞這一套,當然行不通,工人意見很大,就消極怠工,開著機器睡覺。其實責任都在幹部身上,他開始著手換幹部,培養新生力量。王建明就是這個時候被發現的。王建明到玉柴屬於“下放”,也就是被貶,所以很低調,不說話,天天在車間裏看書,也不參加“大批判”活動。晏永霖覺得他很特別,就找他談了一次話,這一談就知道了,他是一個很有想法也很有激情的人,晏永霖就建議他組織一個小組,配合他的工作,這個小組要既抓革命又促生產,要給廠裏帶來一股新的風氣。王建明聽了很興奮,就組織了一個三十多人的小組,記得是三十二個人,說要取個名字,王建明說就叫“共產主義青年突擊隊”好不好?我說好,就是它了。

那時候全國正學習列寧的共產主義星期六義務勞動理論,他的這個想法很時髦,也很合拍。你去查一下,列寧當時有一段話,說工人星期六義務勞動是一個偉大創舉什麼的(我後來查過了,列寧在總結“星期六義務勞動”的意義時說:“後方工人的英雄主義也值得同樣注意。在這方麵,工人自己發起和組織的共產主義星期六義務勞動具有極大的意義。顯然,這還隻是開端,但這是非常重要的開端。這是比推翻資產階級更困難、更重大、更深刻、更有決定意義的變革的開端,因為這是戰勝自身的保守、渙散和小資產階級的利己主義,這是戰勝萬惡的資本主義遺留給工農的習慣。當這種勝利鞏固起來時,而且隻有那時,新的社會紀律,即社會主義紀律才會建立起來;隻有那時,退回到資本主義才不可能,共產主義才真正是不可戰勝的。”這段話可參見國內出版的列寧的《關於星期六義務勞動》。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這樣的話很有鼓動性,這也是王建明的智慧和敏感之所在——筆者)。晏永霖接著說,就這樣,這個組織就建立起來了,王建明任組長,活動開展得很好,這對王建明來說是輕車熟路,他原來在大學裏就領導過很多活動,現在等於是重操舊業,所以得心應手。他們在廠裏一邊發揮著生產突擊隊作用,還一邊發揮著思想宣傳隊作用,組織全廠範圍的大討論、大辯論,討論他們參加革命到底為了什麼?問題大得無邊無際,實際上最後是要落腳到生產勞動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