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美人頭(2 / 2)

胡子義以手中戰劍駐地,傲然而立。低頭看了看小腹下整截劍刃都留在了自己體內的短劍,隻覺全身的氣力都迅速流淌了出去,終於咬牙說出了這兩個字。

“是我……”地上那佝僂的身影緩緩站直,抬起了頭,雙眉入額,露出了一張俊秀到近乎於嫵媚的少年臉龐。嘴巴一咧,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道:“胡世叔,您對我家的恩惠太多了,小侄今天忍不住就過來報殺父之仇了……”

“嗬嗬……”

這個少年,正是胡子義當年的好友——人稱陳三倉的梅秀郡巨富,陳信文的小兒子,陳紹庭。

五年前,胡子義將一堆攻城器械和強弩重甲運到一個賊窩裏,將之當做贓物起了出來。並利用了陳信文這個好友的一封似是而非的親筆信作為證據,將一個“勾結山賊、意圖逆反”的罪名落到了他的頭上。滿門十五歲以上男丁盡數抄斬,隻留下了這麼一根當時十三歲的獨苗,被去除了國人身份,貶為了野民。

平時這小家夥在梅秀郡靠幫人打雜為生,胡子義也見過幾次,心中亦動過斬草除根的念頭。隻是他見這少年沒什麼出息,又顧念著當年和陳信文的交情,終歸是有些不忍,想不到今日,終於給他成了氣候。

“陳兄,你的錢太多了,小弟忍不住就過來謀算你了……”

這是五年前,送陳信文上路時自己說過的話。想不到不知怎麼的傳到了這小家夥的耳中,如今竟然原樣照搬,拿來還給自己了。

他不由得笑出聲來,開口問道:“紹庭賢侄,你方才用了什麼手段,我竟然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他身為六階練氣圓滿好手,一身功夫從未落下,這少年雖然手段詭異,動作迅速,但也不至於事後連回手都來不及。

陳紹庭靦腆地笑道:“胡世叔過譽了,這不過是一道修道人的小法術——無定心火,在下煉了五年,也不過能把一個人的反應速度降低二成而已……”

“二成啊……怪不得……”胡子義又道:“你既然有這樣的手段,殺我這一個練氣圓滿的人物,已宛如殺雞一般簡單。為何隱忍了五年,才來找我報仇?”

“你是官,我卻早已被貶為野民,以前若殺了你,這曲江國的官府又豈肯甘休?”

殺官,等同於造反!殺官固然是簡單,但接下來的舉國追捕卻絕無可能逃過——這個世界的武者,並不是可以任意逍遙的存在,照樣可以用暗算、圍殺的手段輕易對付。陳紹庭如今不過是六階練氣大圓滿的好手,自然要顧忌到這點。

隨即做了個鬼臉,又道:“如今蠻越人入侵,兵鋒已至梅秀郡。據說您這位守備大人的腦袋,還有不少錢財可換,我身後沒了顧忌,才會來您府上殺人啊。”

胡子義大怒道:“小賊!你竟敢引敵入寇,叛國不成?”

陳紹庭冷冷一笑:“什麼叛國不叛國!即非我家,何來我國?”

此語出自《禮紀。孟氏書》,原文是“家不存身,即非我家,國不容族,何來我國?蓋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矣。”說的是人在族先,族在國先。家族不承認某一成員,這個成員就不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而國不容一個家族有立錐之地,那麼這一國也就不是這個家族的效忠之所。

“好!好……”

胡子義心中又急又氣,隻覺身子漸漸無力,甚至連站立都已困難。“嗆啷”一響,卻是將手中的戰劍摔在了地上,側身退了幾步,方靠著一根柱子勉強站定。

他一想到眼前這個少年,不過是野民身份,被奪去了家產田宅,果然已不是曲江國的國人眾,一時間竟是無以反駁,隻得歎息一聲道:“我兒鑒雲,讀書就要回來了,他五年前一直叫你哥哥,還請你放過了他……”見陳紹庭冷笑不語,喘息了一下,又道:“五年前的事,背後還有他人作祟,你若給我留下一點根苗,我便將這背後之人說給你聽……”

陳紹庭隻道父親死後,家產俱為胡子義霸占,當時的誣陷證據,也是出自胡子義之手。如今猛然聽得背後還有他人參與,不由得一愣道:“哦,你且說來聽聽,若是屬實,你那兒子,我便隻廢了他的竅穴,讓他以後安安穩穩做個讀書人。”

胡子義不由得後悔當年為什麼不斬草除根,心中一時不忍,還念著和他老爹陳信文的交情,留下了這個禍根來。又想到背後那人的勢力,若是知道自己說出了他的底細,引來了這場麻煩,胡家隻怕也是個淪為野民的下場……隻是他如今肉在砧上,能用這留下兒子的一條性命,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年你父親有一柄削鐵如泥的短劍,你可記得?”

他身子裏雖然叉了一柄利刃進去,但此刻靠著柱子,全部的內力都可用來封堵體內的創口,疼痛稍減,因此說話倒已無虞。見陳紹庭點頭,又開口:“那一柄短劍,劍柄乃是後來裝配,原先乃是仙人的飛劍,隻是時日長遠,漸漸失了靈氣,平常人看不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