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給娘請安。”
“桑兒，來，見過風夫人。”聽到風夫人三個字，我觸電般地猛然抬起頭。
指尖子桑哥哥對著坐在右麵的一個身著華麗曲裾深衣的婦人行禮，她就是風夫人？她就是害死娘親的人！她就是害得我和娘親被人追殺，不得安生的人！一想到這裏，我心裏湧起了一股徹骨的恨意，死死地盯著她那虛偽可憎的嘴臉。
就在這時，她像是感應到我強烈的情感，看向我在的地方，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她微微一愣，隨即眼底閃過一道光。
我用雙眼無聲地恨著她，雖然我不能說話，但我已將這十年來的一切一切悲傷化作莫大的恨意，足以將她淹沒。
就是那張可惡的濃妝豔抹的臉，害得我們一家人不得團聚，害死了我娘，害我成了孤兒。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她！娘，恕孩兒不能聽你的話了，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讓孩兒給您報仇吧，等報完仇，孩兒就來陪您和爹爹，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就在這時，子桑哥哥回過頭喚我，看見我的眼神，也被嚇了一跳。此刻的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衝上去，殺了她！
我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正緊緊握著一個尖利的銀簪子，身形微微一動，卻有一股力量按住了我的手臂。
我側目而視，看見子桑哥哥按住我的手臂，眼裏神色複雜，對著我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何，剛才心裏的恨意，卻因為這個意外阻攔我的人而稍稍柔軟。
“娘，我該去拜見爹了。”子桑哥哥身形一側，將我與眾人的實現隔開，似乎是有意護著我。
“好，去吧。”子桑哥哥不由分說地拉著我的手轉身離去，在人影的間隙，我清楚地看到了安陽夫人眼裏意味深長的探究，還有那個正笑得虛偽風夫人眼裏閃過的驚愕。
我任由子桑哥哥牽著我的手，不知去向何處，隻是覺得跟著他走，必不會走失，我知道子桑哥哥無論何時都會保護我，這就足矣。隻是心裏還有不甘，手掌緊緊地握著那個銀簪，仿佛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它折斷。
“緋丫頭，你剛才是怎麼了？”子桑哥哥把我帶到一處遠離人群的偏僻蘆葦叢旁，擔憂地對我說。
我不言，心裏卻道：“對不起，子桑哥哥，我不是你心中單純無憂和善良的緋丫頭了，我不能忘卻，心底刻骨的仇恨……隻是，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你為我做的這些已經很多很多了，多得我的心裏已經快裝不下了，我不想把你卷進這個深淵，隻希望你安安然然地生活下去。”
手心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銀簪尖銳的棱角似乎刺進了手掌，鮮紅的血從傷口處流淌，順著指尖，悄無聲息地墜入土地，留下一點一點深紅。
我將手掌越收越緊，銀簪刺入得越來越深，卻也及不上心裏的疼痛。明明見到了弑母仇人，但卻不能為娘親報仇，想到娘臨死時蒼白的麵龐和被鮮血染透的衣衫，還有她墜入渭水的單薄的身影……她說即使她不在我身邊，也會在某個角落看著我，看著我平安地長大…
子桑哥哥忽然發現了我的異樣，“緋丫頭，你的手怎麼了？快給我看看！”他有些急促地說道。
我卻把手往身後一藏，對他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子桑哥哥握住我藏在身後的手，我想收回被握住的手，但卻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全身散發著一種
我不可抗拒的力量，終究是撤去了手裏的力氣。
“緋丫頭，你流血了！怎麼會這樣，你快把手鬆開，讓我看看你的傷！”子桑哥哥看著我，眼裏滿是心疼和焦急。
我卻倔強地握緊手掌，不知道是想分散心中的悲傷，還是想懲罰自己。
“乖，緋丫頭，你快鬆開手。”子桑哥哥雙手將我的手護在掌心，溫柔地撫摸著我鮮血橫流的手，好看的眉蹙在一起，我感覺得到他的焦急。
但我卻不知道在堅持什麼，不論他如何哄我，我就是不願鬆開手。心裏的悲傷卻像紮進手掌的簪子一樣，沒有要褪去的意思，反而越來越深越來越疼，心也像手掌一樣被撕裂了一個大口，隨著手掌潺潺流淌。我在子桑哥哥琥珀色的眼裏，看到了蒼白的自己。
“緋丫頭，你有什麼樣的悲傷，會讓你如此地折磨自己，如果你不願停下來，那麼就讓我和你一起分擔吧。”子桑哥哥將腰間的玉佩砸碎，撿起碎片，像我一樣緊緊地握在手裏。尖利的碎玉立刻讓他纖長的手掌滲出鮮血。
我心裏一驚，猛然鬆手，丟開銀簪，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去抓住子桑哥哥的手。我用力地試圖掰開他的手掌。
“緋丫頭，你終於肯鬆手了。”子桑哥哥用他那隻同樣沾滿鮮血的手握握住我受傷的手，我感覺得到我們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就像以前娘給我講過那個相濡以沫的故事。
“緋丫頭，我知道你不願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但是你要記住，從今往後，你不管有什麼悲傷都不許一個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