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淡淡瞟了柳夢梅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這無憂穀中的無主遊魂,‘卸甲’中人可不在少數。”
柳夢梅霍然一驚,山風吹來,亂草撲簌,黑霧嘶繞中隱然有鬼哭之聲,他雖然自恃驍勇,也不由心頭一突。
“果然,五百年前王、柳二位令主奉天元帝密令公幹,帶出的三千甲衛無一回還,當時,尚有流風城一個副將調遣二萬兵勇出城剿匪,竟也莫名失蹤,成為懸案。這麼多年過去,雍廷換了幾朝天子,卻對此案一直緊追不舍。‘卸甲’派出無數人手明察暗訪,調察明細,不是無功而返,便是有去無回。想不到往日踏破鐵鞋,個中關節卻在此處。”
柳夢梅心知事關重大,急道:“此處骸骨遍野,儼然便是一處古戰場,你們到底是何來曆?可知其中來龍去脈?”
秦箏冷哼一聲,擺弄著手中長劍,麵沉如水。
回雪斜瞅了秦箏一眼,笑吟吟看著柳夢梅,嗤笑道:“你是誰家官差,夜酒吃多了還是怎麼著,這麼有本事,怎麼不直接問那些死鬼去?”
“你……”柳夢梅心頭一怒,待看她眉目清澈,花嬌玉潤,不由的火氣一消,拱手笑道:“在下料知此間有些大根由,事關生死,一時情切,失禮了。小姐可知這些人因何喪命,急盼相告。”
“你這麼大的官都查不出來,我這種無門無靠的自然更不知了。”回雪說著湊到子衿耳邊抿嘴輕笑起來。
“小姐……”柳夢梅還欲再言。不及妨回雪身上短劍叮的一聲,跳出劍鞘二寸,將他話聲打斷。
“怎麼回事?”眾人聞聲一訝。
雷鳴皺著眉頭道:“寶劍無故示警,此必有殺氣激發,脫鞘而出,想是急著要殺人飲血了。”
眾人聞言四下張望,天宇茫茫,煙籠霧奪,好似深海急漩,正在糾合著雲氣。星月不明,四野一片滲淡的暗藍色,莫名的壓力懾得人喘不過氣來。
黑虎驀地低嘯一聲,甩著尾毛慢慢向斷樹退去。柳夢梅眉毛一緊,低喝道:“山君,怎麼了?”
秦箏清叱一聲:“大家小心戒備。”
一言未落,暗藍的急漩中猛然射下兩道急電,喀喀嚓一聲巨響,劈入亂草之中。
白骨,荒野,長草,閃電。
電光照得天地一團紅赤,倏時又慢慢黯淡下去。
雷聲滾滾,雨下得更大了。
……
……
“啊——”回雪突然指著長草中一聲尖叫。
眾人急看時,卻是一道閃電打到一具人骨之上,充電般嘶繞起來,骨架發起一聲沉鬱的悶吼,倏得從亂草中站起而起。
玄甲披風,鋒利長刀,在風雨中高高佇立。那人骨架高大,大嘴一張,哈出一道黃氣。白骨森森的臉頰竟然漸漸血肉豐滿起來,長眉修目,三綹長髯,竟然頗有豐儀。
“王朕?”柳夢梅望著提刀大漢,一臉驚容。‘卸甲’高層雖然對五百年前那場懸案諱莫如深,暗地裏對失蹤的兩個令主王朕、柳惟一,甚至那個副將餘奢的資料都研查倍細。誰都知道,此案若破,定然能在雍天子跟前長臉不少。
柳夢梅也不例外,是以一看到那人標誌性的三綹長須,立時便想到有著美髯公之稱的王朕。
王朕呆怔片刻,驀然長嘯一聲,長刀帶起一道黃色光電,長身,踞步,邊喝邊劈,罡風光暈到處攢飛,似是演練著一路刀法。
“春秋刀法?春秋刀法?果然是重意不重形的春秋刀法。”柳夢梅大睜著目光,喃喃說道,臉上現出一絲興奮之色。
“這家夥是人是鬼?”
眾人方自疑惑,卻見那刀氣掠空,光暈如明鏡照過長草,散落的枯骨紛紛人立而起,光屑從身上移過,漸漸血肉豐滿,化作一個披甲持戈的士兵。刀氣護散,無數骨架從長草中站立起來,忽焉成人,稍時,便站滿了數裏平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