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如此,我等不過披波助瀾而已。”火弩淡淡說道,雖被楚煌厲聲叱喝,卻是顏色不變。
“昔日孔子說仁,孟子語義,墨翟摩頂放踵奔走於天下,誠為天下之仁者也,而道皆不行。天下利之者,公孫衍、張儀之縱橫家言,商鞅、韓非之法術,範雎、呂不韋之集權,而始皇遂能掃空六合,成秦帝業。暴秦之亡也,陳平、張良佐漢皇,陳平六出奇計,多不可告人語。漢高之入鹹陽也,秦兵已降,張良勸擊之。楚漢戰滎陽,已成和約,項羽罷兵東歸,張良勸擊之。遂鼎漢祚。春秋時,宋襄公圖霸諸侯而好為仁義之言,迂闊不知兵,泓水之戰,良臣伺楚之半渡請擊之,而襄公不肯。良臣觀楚之卒伍未整請擊之,襄公又不肯。一戰潰敗,襄公中箭於腿,重傷不治而死。以此觀之,仁者安能成大業?”
楚煌見他引人比事,辭氣慷慨,乃袖手危行數步,從容不迫地道:“仁者,人也。儒、墨之道,非苟利之道,人道也。火長老好言掌故,豈不聞四靈縱橫宇內一億六千萬年,鳳凰也,貔貅也,神龜也,麒麟也,而今安在哉?春花秋實,草木四季,自然也,天道也;禮儀廉恥,人道也。人道統於天道。生老病死,天道也,爭勝好殺,四靈之道也。是以四靈安於生老病死,一億六千萬年而自得於世,爭勝好殺而二百萬年亡其族。向使四靈安於天道,以我人族比之,猶如螻蟻比於犀象,又豈能取而代之?正因其不修天道,自相殘害,而自取滅亡。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見火弩臉色微變,意有未服,楚煌雋眉一挑,“人皆曰,春秋無義戰。不知春秋之戰也,堂堂之陣,正正之師。宋襄公與楚成王戰,當時之楚,未識諸夏之道,蠻夷自居之楚也。宋襄公國小兵微,不棄仁義,豈能以功利之言非之。至戰國之戰,殺人盈野,殺人盈城。戰國之秦,猶春秋之楚也,未識人道,商鞅變秦,更以軍功得爵。春秋尚有弭兵之會,諸國數十年不染兵鬥,戰國惟有屠城滅國,秦趙長坪之戰,坑殺降卒四十萬,誰不心驚。秦國之平天下也,天下苦之,秦人亦苦之。列國之士乃紛紛宣揚大一統之政,大一統者,熄兵禍也。如使人間之世,惟有殺伐之道,高爵厚祿複有何益。如使人間之曆史,惟有攻殺之曆史,幾人能不心寒骨驚。秦人知大一統,而不知熄兵禍,亡於戍卒,不亦宜哉?漢帝乃吸取秦亡教訓,與民休息,不亦人道乎?”
“子衿,他們講的是什麼呀,聽的我一頭霧水。”回雪見楚、火兩人唇槍舌劍,麵上表情卻比神通賭鬥還要鄭重,心中大是詫異。
“火弩說仁義無用,楚煌卻說四靈亡族和強秦滅亡,在於不識仁義。”子衿明眸的的,全在楚煌身上,見他難得的有了幾分火氣,粉臉不由露出笑意,“想不到楚煌不但神通過人,對往古之道也頗有一番留意,我聽他持論甚篤,恐怕不是徒發議論。年紀輕輕,猶是難得。”
“及得你嗎?”聽她對楚煌評價如此之高,回雪不滿的撇撇嘴。
“我不及他。”子衿淡淡淺笑,也不以為怪。
“不會吧,你可是我們蘭澤國第一才女呀。完了,完了。”回雪拍拍胸口,一臉焦慮,“神通再高,子衿也可等閑視之,若是才情動人,豈不是掐住了子衿的軟肋。那我哥……”
“什麼完了?”子衿訝異的看她一眼。
“沒有,”回雪小心地道,“你是說他……才華過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