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飛熊寨都是大路,因辛昭得了確切消息,泰平軍的兵馬一半晌便到,楚煌他們便不敢在路上耽擱太多時間,隻是急趕了一段路程,道路上扶老挈幼的難民漸漸多了起來,馬車便隻能夾在逃難隊伍中緩緩行進,好在此去飛熊寨道路平闊,而且隻有半個時辰左右的行程。幾人急趕不得道路,便又談些神州風光,江湖典故。
孔琬道:“方才辛小姐說你的兵器乃是一雙寶劍,不知又有什麼奇特之處?”
“我這雙劍雖然不在十三神兵之列,不入十大名劍之數,卻也有些來曆。”辛昭撫著手中的條形布囊,緩緩道:“此劍本是人皇伏羲女媧所有,一雄一雌,由伏羲氏采五金之精,再以‘三皇開泰鼎’煉就。大名人皇劍,又叫龍蛇劍。之後,孔子得其一,名之為仁。孟子得其一,名之為義。所以又叫仁皇劍,仁義雙劍,傳而為後漢昭烈皇帝所有,大放異彩。這天、地、人三件神兵,傳自三皇,而同出一爐,卻未曾生於同時。至昭烈帝和武安王、張桓侯才分持三兵,生於一代,當年三人桃園結義,不求生同時,但求死同日。功業雖草創,而德義傳百代。生為英傑,死為神靈,豈不偉哉!”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孔琬搖扇一歎。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辛昭所歎卻與孔琬有些不同,“當年桃園兄弟因三皇神兵而聚,結義之時,曾立下誓願,得此三兵者,願生生世世結為兄弟。可惜三人歿後,三皇神兵也輾轉流離,下落不明。今日,三兵再聚,實在是異數。”
孔琬輕‘哦’了一聲,淺笑道:“此事可真。若果有此事,辛小姐和管二姐正可與楚兄結為金蘭兄弟,值此烽火戰亂之秋,以繼昭烈皇帝之誌,掃平群雄,伸張大義,豈不甚好。”
“嗬嗬,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古之雲山川王氣,今之曰人文地理,影響人心想必甚深。”楚煌搖頭失笑。
“當年,諸葛孔明未出山便於隆中定下三分大計,伺天下有變,著一上將率荊襄之眾以向宛、洛,昭烈帝自引益州之軍出於秦川。奈何壯繆失荊州,昭烈死白帝,隆中對策遂成泡影。”孔琬感慨道:“古來全有西川之地稱王稱帝者不可勝計,欲引其眾以爭天下者,千年一見而已。如今金風國逆上命而逐國主,魏太師驅師數戰而不得勝,恰逢泰平軍大起,若真有人攜三皇神兵撫育其民,再加上辛小姐所說的桃園誓約,三皇故事,或許真能大有作為也說不定。”
“好聽神異之事而不辨真偽者,小民之性也。”
辛昭笑了一笑,她雖然早知楚、孔二人學識心計不在自己之下,也未料到這話沒說完,心中籌謀便被人家滴水不露的推衍出來。
辛昭此次丟下金風國的戰事冒險進入大景腹地,便是因為泰平軍異軍突起,天下戰事紛紛,必經一番實地考察才好擬定金風國的和戰方略。誠然如孔琬所說,單靠金風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支撐太久,如今豪傑並起,正好逐一考察,選擇一二盟友。卓道子和楚煌幾人當路賭鬥,卻又身懷絕學,自然便引起她的注意,是以便駐馬觀察一下。誰知賭鬥之中,楚煌竟使出了湛龍騰霧矛。
辛昭攜著‘人皇劍’,管方衡身懷‘天月刀’,對那‘地裂矛’兩人自是再熟悉不過,三皇神兵的傳說在金風國古已有之,桃園盟誓,因神兵而聚,世世為兄弟什麼的,雖有她自己的臆測,其實也不過推波助瀾而已。正如孔琬所說,她正是想利用三皇神兵的傳說,造出一種持三皇神兵者是救世聖人的輿論,來收聚人心。所以自打楚煌使出了地裂矛,她便起了拉攏之意,古來持地裂矛者都是當世猛將,張桓侯便是典型的一例。但是不要忘了,張桓侯愛敬君子,又寫得一筆好字。義釋嚴顏,大敗張郃,說是智勇雙絕也不過分。楚煌的心靈機巧又不在桓侯之下,想用尋常言語將他說動,無異於癡人說夢。
“聖人說,民可使由(怎樣做)之,不可使知(為甚做)之。非不欲也,勢不能也。即便是父子的血親,兒子要做強盜,父親縱然錘心泣血,口舌磨破,不能使他改變,惟有律法責之,刑之,可以收效,言教之難為功,亦已明矣。是以佛陀,耶穌之教民,使之懼,使之畏,說六道輪回,說天國,而不言為何有六道,有天國。隻有孔孟,言性善,言人人可以為堯舜,不惟使由之,亦欲使知之。是以孔孟之道不行,而佛陀、耶穌之道不絕。”
辛昭淡淡一笑,“既然佛陀、耶穌世所謂宗教者不能絕,那就不是用不用的問題,而隻是如何利用的問題。有人借之騙財、為惡,禍亂天下,誠然是天下之大惡,君子所不恥。反之,若三皇神兵聚,聖人出的傳說能夠伸張大義,撫育百姓,用之以收聚民心,又有何不可?”
她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卻不是高張理信之名就可以駁倒的。譬如對某些好聽神異,不求理信的人,若想借用其力,理信豈能入其耳,那便非以神異之說說之不可。又如楚、孔兩人,神異之說不足以打動,辛昭便以學識說之。如果亂天下的隻有神異之說,明眼人都知道神異之說可破。現今,亂天下者多端,神異之說反而能聚民心救百姓,你用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