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人慌忙救了趙家三郎回陣,孔琬勒馬回莊,緊閉了莊門,早有鄉老趕來查看趙家三郎的傷勢,一邊探問孔琬作何打算。
孔琬笑道:“此事還要向幾位鄉老問計。孔某雖積下這片莊子,其實並不可惜。”
趙太公憂心忡忡地道:“那賊將這般了得,本莊又無險可守,想要抵敵談何容易。不如就舍他些糧草,保得眼下太平要緊。”
孔琬微微點頭,“這個赤飛霜似還有些道理可講,要她退去,倒也不難。隻是黃天賊方興,狂寇勢眾,一虎雖去,難保不更來群狼,八百石不過供她大軍一二日用度,杯水車薪,總是後患無窮。”
“那依莊主,可該如何是好?”趙太公見三兒皆遭挫折,心中更無憑恃,已是失魂落膽。
“若依我看,不如破了她的大軍。各莊棄了村子,逃到州縣之中,好作防守。再來,她大軍一路劫掠,財寶必多,大家得些細軟也好為後日生計。此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庶幾能有所保全。”
孔琬一語即出,趙太公失色道:“我各個村莊不過七八百戶人家,男女老幼不足萬人,如何能和她大軍相抗,更莫說擊而破之了。”
孔琬搖頭笑道:“狂寇烏集而來,獸奔而去,雖然聲勢煊赫,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俗雲,射人先射馬,擒賊當擒王,魁首一失,必然頃刻星散。我等再棄莊而走,便綽有餘裕。”
幾個鄉老麵麵相覷,皆是心有疑慮,裏長輕喟道:“莊主籌劃固然是好,但那賊將驍勇異常,趙家三郎已是莊中精壯,都非賊將一合之敵。此等賊將,狂寇中還不知有幾多?莊主的計策雖好,奈何卻無人可當此重任?”
“哈哈……裏長多慮了。”孔琬搖扇笑道:“隻我孔某便可當此任。”
“你……?”
“莊主乃我莊中主帥,不可輕易犯險。”
眾人聽得孔琬自告奮勇,一憂之後又是一喜,盛名之下無有虛士,孔琬雖然舉止文靜,想必是有些手段的。隻是自蹈險地,得失難計,若他真有武略,坐鎮莊中豈不更加穩當。眾鄉老都為身家性命考慮,紛紛上前勸阻。
楚煌見他們七嘴八舌,爭執不下,上前笑道:“孔兄為本莊元魁,一莊性命之所係。豈能自效博浪之錐,作奮戈一擊。我與那赤飛霜原有數麵之緣,不如此計便由我代孔兄前去如何?”
孔琬喜道:“楚兄若肯出馬,我使元貞(龐鑫)助你一臂之力。”
“這位小哥看起來文質彬彬,可能入陣搏殺?”
諸老見孔琬喜動顏色,心頭卻是大惑難解。若非孔琬極力推戴,早就以無稽斥之了。
孔琬笑道:“井蛙不識真龍,楚兄何不聊為欠伸,使諸老一識尊範。”
楚煌淡笑點頭,手掌虛抬,隻聽得一聲動地嘶吼,紫電繚繞中,一條鬥大黑蟒裂地飛出。諸老猛吃一驚,不迭退避,驚嗥之聲四起。就見黑蟒在楚煌身周盤旋數匝,化作一柄鋒芒四湛的蛇矛。楚煌挽起蛇矛,隨手一劃,厲風過處,水磨地麵上現出一道數尺長的勾痕,卻是被其鋒刃所逼,殺氣所泄,深可數寸。
“哈哈……好兵刃,好手段。”
孔琬拊掌讚歎,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眾人,挽著他的手臂笑道:“我們再斟酌一下此計的細末。”
……
傍晚時候,一支車隊從雙雀莊中緩緩駛出,直奔黃天賊的軍陣而去。
車輛上都蒙著厚厚的布幔,下麵露出些紮緊的麻袋,想來是糧食無異了。
楚煌和龍曼歌便坐在頭前的馬車上,護送糧車的數十個精壯漢子也都是各村精挑細選出來的。
車隊堪堪駛近黃天賊的營寨,隻聽得一聲呼嘯,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衝了出來,長槍林立,刀光映雪,不一刻便將車隊團團圍住了。
“車隊,停下。”
“快快停住。”
呼喝聲中,一個披有全甲的將官提著樸刀排眾而出,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大步走到一輛糧車跟前,伸手揪了上麵的壯漢下來,飛起一腳,踢到那人屁股上,口喝道:“去你奶奶的。”
那人站立不穩,立時跌了個狗吃屎,黃天賊的嘍羅們發出一陣轟笑,送糧的漢子們則個個怒火填膺,楚煌坐在車上冷眼旁觀,卻隻微微冷笑。
那將官手起一刀紮進糧袋,白花花的大米溢了出來,將官抓了一把,放在鼻下嗅了兩嗅,拍拍手道:“不錯,這雙雀莊還算老實。”
“萬歲,萬歲……”
眾嘍羅見糧食到手,揮舞著刀槍,大肆歡呼起來。
將官揮了揮手,嘍羅們發聲喊,群起而上將守糧壯士拽了下來,刀逼繩綁,驅趕至一旁。眾人措手不及,又見楚煌神色不動,一時也不敢發作。
“哈哈……”楚煌仰天長笑,聲振林莽。
將官睥了他一眼,氣急而笑,大喝道:“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笑個甚麼?”
楚煌冷眼一瞟,揚聲道:“我笑你們黃天賊果然是些背信棄義之徒,赤飛霜何在?她與我家莊主相約,糧至退軍,為何現在卻自食其言,連麵也不敢露。黃天賊見利忘義,何以取信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