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飛霜兩翼傷重,又受寒毒牽製,難以調養,以南葳的意思,便要愈早剔掉愈好。赤飛霜雖還難以坦然接受,先時聽了南葳一番話,求死之念遂熄,對她的醫治也不再抗拒。
晚間,南葳便準備金針、鸞刀,雙管齊下,一麵以金針封住寒毒,再運用鸞刀,將她背上劍骨切割下來。這一番手術自然不是容易,昔年,華元化為關壯繆刮骨療傷,已屬駭人聽聞。南葳卻要從她背上將翮骨切下,若非醫道通神,豈敢輕易嚐試?
據南葳說來,劍骨是赤鶴身上最奇異的骨骼,平日裏飛行格鬥,功用甚至要超過雙臂,即使施以麻藥,也很難使她不感到疼痛。隻有晚間寒毒流動加速,渾身骨骼會更為嬌脆,比較的易於下刀。兼且赤飛霜潛修多年,本身對寒毒會有所抵禦,此時渾身元氣聚起來對抗寒毒,不至四處流散,南葳再以念力將她心神鎖定,使她陷入沉睡。這幾點因緣考較起來,晚間實是動刀的最佳時機。
等到夜月朦朧,南葳才推開房門,緩步走了出來。楚煌聽得響動,從廊下一躍而起。
“鳳君,飛霜傷情如何?”
“你還沒有休息?”南葳微微一訝,淺笑道:“飛霜的劍骨我已經取下來了,傷口用金線縫合了,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大礙。”
“那寒毒……”
“寒蜩冰蛻之毒我還未想出妥貼的醫法,白天我可以用金針為她渡些陽氣,壓製寒毒。到了晚上,卻比較麻煩,寒毒會在她奇經八脈中喧奔擴散,凶險無比。我雖可以用銀針為她導出一些,卻如同葦管以泄長洪,為力甚小。”
南葳無奈道:“她身體被寒毒所製,渾身會結出冰霜,阻塞氣竅,所以每過兩個時辰,都需要將她全身抹幹,以免她身軀冰凍。”
“楚煌,我雖是不憚辛勞,但此治法甚是瑣屑,我還需提取飛霜體內寒毒研治化解之法,恐怕很難一直守在她身邊。”
“你是說?……”楚煌聞言愕然,上一次無意看了赤飛霜裸身,雖然心無別念,終究男女有別,兩人見麵還有幾分尷尬。
“你跟我來。”
南葳招了招手,引著他回到房內。此時,床上被褥都已除去,卻是為了防止赤飛霜渾身結霜將被褥凍上。
這會兒她雙眸微闔,模樣恬靜。身上穿了一件金絲雲線的單衣,上麵勾勒著金萼、銀蓮,光彩流溢。
“這莫非是……金縷衣?”楚煌認得此衣正是龐鑫身上那件。
“不錯,”南葳輕輕點頭,“飛霜寒毒布體,諸般布褥都不得沾身,這件金縷衣水火不傷,倒能維持一些。前時,龐鑫姍姍來遲,飛霜受傷奇重,她也很感歉然。”說著走上前去,撚住赤飛霜的衣帶輕輕一拽,金縷衣質地柔滑,薄如冰綃,自然散在床榻,赤飛霜纖穠得宜的玉體便一絲不露的顯現出來。
“現在她體內塞毒亂竄,得這金縷衣之助,難以結成冰霜,但是身體常常被冰冷的毒水浸泡,傷害也是極大。”
南葳取出一方棉帕,輕輕楷拭著她胸口的冷水,一邊若無其事的說道。
“呶,你要給她常常擦拭身體,若是毒性有什麼特別變化,務必告我知道。我則會按時給她金針渡穴的。”
南葳將棉帕塞到楚煌手中,淡淡一笑,走的時候還帶上了房門。
赤飛霜乃赤鶴公主,本就修長窈窕,風姿婀娜,就這般裸裎眼前,實在讓人有些心猿意馬。
楚煌怔了半晌,不由微微苦笑,赤飛霜又無親眷,事到如今,他似乎已是責無旁貸。緩步走到床前,隻見她雪白的肌膚上,細汗密布,隱約月色透過窗罅,汗水竟泛著些淺淺幽藍,瞧得人寒意頓生。
楚煌暗自一驚,不覺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伸出棉帕,將她臉上細汗抹去,又漸及胸口、小腹,他不敢多看,匆匆將她正麵抹過,再小心合上衣衫,幫她翻過身去,將後背依次擦了一遍。漸漸也發現,這棉帕頗為溫暖,居然沾水不濕,看來也不是凡物。
赤飛霜平時剛摯倔強,其實卻是十足一個大美人,此時,恬然睡去,雪白的瓜子臉龐溫涼如玉,柳眉微凝,櫻唇輕抿,大有柔婉之意,若是不識的,隻當是位大家閨秀呢。
楚煌為她打點停當,便搬把椅子坐在床邊,聽著她細細的呼吸,此刻倒有難得的寧靜。
到了魚肚泛白,晨曦從窗戶射了進來,赤飛霜麵上毒水又多,楚煌又如法給她擦拭一遍,這次有了前番的經驗,便不如何著慌,想赤飛霜先前為一族公主,前簇後擁,一呼百諾,如今身在異鄉,傷勢沉重,身邊卻沒有可以倚恃之人,人生際遇,往往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