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忘了與莊主引見。”莊丕渾欠了欠身,“這位乃是黃天軍三公大將之妹,淺語小姐,人送綽號‘智多星’,莊主想必有所耳聞。”
“原來是張小姐,失敬,失敬。”孔琬拱了拱手。
“孔莊主客氣了。”張淺語淡然一笑,“近聞孔莊主大破我軍惡怒二將,小狄天王大為震怒,有意興師問罪,卻是我大兄言道,孔莊主禮賢下士,名重一方,與我義師原是同道中人,這中間定是有甚麼誤會。我大兄早思與莊主一會,想不到莊主已舉家遠走,倒是淺語有緣拜識。”
“貴軍濫施刑戮,百姓視為洪水猛獸,孔某不得不避其鋒銳。”孔琬輕搖羽扇,微微一哂。
“眾將邀功濫殺,禍及百姓,也是有的。”張淺語輕描淡寫的搪塞過去,輕聲一歎,“自來天下崩亂,皆是義軍為其先導,陳涉吳廣以來屢試不爽。方今朝廷君昏臣貪,虐流百姓。我大兄行醫天下十數年,活人無數,奈何朝政日非,雖有國手,也無補於世。及聞中夏多難,皆是皇天失位,陰陽失衡所致。”
“昔盤古開天辟地,道祖推衍變化,皇天、後土執掌三界,元始、通天主宰生死,天道圓滿,萬民安樂,誠所謂黃金大同之世。其後,盤古隕落,道祖和皇天反目,黜皇天而立帝俊,後土退守陰界。三界陰升陽沉,混濁日多。堯舜雖曾射落十日,迫帝俊退位,也隻是曇花一現,大羿不久被害,西王母稱製,三界禁聲,萬馬齊喑,直至今日。”
“我大兄推衍世道崩壞之由,皆是道祖、西王母為圖一己之私,尊天弱民所致。是以作[黃天救世歌],[黃天醒世訓]一揭其覆。所幸天道好還,皇天即將轉世人間,到時便可推翻虐政,一掃陰界,還都天庭,三界大同之日便不遠矣。”
“怪不得張無缺號‘天公大將’,張無眠號‘地公大將’,張無量號‘人公大將’,原來便是征伐三界之意。”孔琬微微失笑,感歎的搖了搖頭。
“兩位別光忙著敘談,吃菜。”莊丕渾舉著酒杯勸道。
“孔莊主有所不知呀,黃天軍潛滋暗長數十年,擁護小狄天王的不在少數。張氏兄弟雖然豪傑,卻常常受其掣肘。……”
“橫江王,”張淺語道:“如今天河四郡落入鎮南侯手裏,隨時危及建業的安危。我軍收複的那些官軍水師,全都不堪一擊。天兵又不習水戰,雖由天將日夜操練,隻恐遠水難救近火,江船九部依水而生,靠水吃飯,如此精銳天下絕無僅有,我大兄想請橫江王出兵相助,不知大王思量的如何?”
“這件事好辦。”莊丕渾一口答應,“黃天軍興師除暴,莊某豈有不共襄盛舉的道理。不過……”
張淺語見他意有沉吟,忙道:“大王有甚麼要求,不妨直言,隻要黃天軍力所能及,料無不允之理。”
“張小姐,你也知道。”莊丕渾輕歎道:“我手中這些兄弟都是跑水路的窮苦百姓,他們既然推戴我為頭領,我便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死活。出兵四郡那可是隨時都會掉腦袋的事兒,自古雲,‘君子喻於義,小人(民)喻於利’,若是無利可圖,隻怕我手下兄弟不答應呀。”
“大王為我黃天軍出力,所需軍資及糧草之屬自然由我們包辦。”張淺語見他不動聲色,頓了頓,又道:“我還可請大兄保舉大王為我黃天軍的丕王,和東西五王地位相等。”
“張小姐,你還沒有擇婿吧?”莊丕渾笑問。
“你……”張淺語心頭暗怒,想不到他會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千頭萬緒紛至遝來,欲要拂袖而去,卻是心有不甘。
莊丕渾見她神情變幻,一時不明就裏,嗬嗬笑道:“我這兩個小兒也都未婚,雖然不甚成器,也算頗有微名,張小姐若不嫌棄,不如咱們兩家結為姻親,從此無分彼此,共同進退,我那些手下也就不敢有異議了。”
莊氏兄弟齊齊一怔,連忙放下手中食物,豎起耳朵傾聽。
“原來是……”張淺語暗鬆口氣,“大王一番美意,淺語敢不承情。不過,這事還要秉明我大兄。納彩下聘總須一些時日。”
“鎮南侯盤踞四郡,日日有東顧之意,……”
張淺語知他所言不假,暗自一歎,強笑道:“此事但憑大王做主。”
莊丕渾撚須笑道:“三日後便是黃道吉日,我大寨諸事齊備,隻要小姐點頭,萬事都好辦。”
事已至此,張淺語心知難有轉圜餘地,微微頷首。
“好。”莊丕渾喜形於色,“孔莊主,老夫還有一不情之請?”
“大王請說。”
莊丕渾感慨道:“小女蹁躚雖然性情頑劣,樣貌頗不醜惡,……”
孔琬眉尖一挑,忙道:“孔某少時已聘有妻室。”
“哦,不,”莊丕渾嗬嗬笑道:“我觀你手下這位赤飛江公子儀表非俗,俗話說,‘長兄如父’,莊主可肯為他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