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者鄙,又能奈何?”衛都苦笑道:“我隨蘭王一路敗走,這府庫原是亢州府衙,蘭王得知府庫無銀,也隻好秘而不宣,深恐軍心不穩。我已將文書上的撫金湊齊,另有十五口箱子,原是蘭王自己積攢。你將其一並帶去,留作王妃以後用度。若是放在此處,早晚還是入了黃天的口袋。你對外隻說是盔甲兵器,料想也無人懷疑。還須委屈王妃在箱中躲藏片刻,方可逃過任南王的耳目。”
三人計議停當,便依計將陳魚藏入箱中,楚煌隨手在箱上一拂,就見得眼前一花,木箱已被收入齊物袋中,失了蹤跡。衛都雖不明底細,也知道是仙家妙術。楚煌又讓他指明了那十五隻箱子的所在,一一如法收入袋中,如此一來,自不怕邏卒起疑。
兩個墨吏也已將撫金裝了五隻箱子,楚煌招了軍士進來搬運,和衛都道個別,押了箱子揚長而去。衛都自托詞王妃傳喚將紅珠引入庫中,別尋門路逃出王府。
楚煌一行大搖大擺的抬了箱子出府,府衛識得他是黃天軍新貴,任南王新封的左軍總管,自也無人敢上前盤問。走出王府,將箱子裝載上車,一行人馬不停蹄趕回大帳。
眾人甫進轅門,便有胡纓、吳鉤兩將接著,簇擁著都至中軍而來,諸將摘了兜鍪,兩旁坐定,楚煌也拔下犀簪,落了素冠,擲到桌案上。
侯嬴輕捋白須,一陣躊躇,“少侯,這駐紮郡縣之事……”
楚煌擺手道:“今日大夥往來奔波都已困乏,有什麼事便明日再談。南王這些賞賜便由侯老主持分發各營,侯老久在軍中,嫻熟兵事,營中之事還須你多多費心。”
“不敢。”侯嬴遜謝道:“少侯吩咐,老朽自當從命。這裏尚有小狄天王撫恤大將軍並賞賜少侯的金銀綢緞,……”
“哦,”楚煌道:“諸將隨我叔父攻城掠池,立功無數,楚煌並無微功,何須這些賞賜,也請眾兄弟一並分了吧。”
“這卻成什麼道理。”侯嬴笑道:“眾兄弟都是少侯麾下,雖是頗有微功,也皆是大將軍統領有方,調度得當。這天王賞賜的東西,於我等並無分毫瓜葛,雖是少侯大度,體恤眾兄弟,我等又怎敢造次。”
朱亥幾人見侯嬴如此說,也紛紛點頭稱是。侯嬴起身一揖,招過兵士抬了兩口木箱,告了個罪,和幾個兄弟退出大帳。楚煌心中另有一番打算,臉容淡淡,也就不再勉強。他在帳中坐了一會兒,耳聽的嘈嚷之聲漸遠,才踱步走出大帳。
任廣圖初下蘭澤國,四方戰事未寧,日前除了整合五營人馬北伐南征,也調遣本部風朗空率精兵三萬,先韓誌公一步,拔寨北上。顯然任廣圖也不欲坐守荊南,靜觀天下成敗。
楚煌徑回睡帳,掃了帳外的執戟郎一眼,緩步站定,沉聲喝道:“本將今夜要調理真元,明日巳時以前,任何人不得入帳驚動。如有敢違軍令者,格殺勿論。”
“謹遵將令。”執戟兵士一聽是格殺令,登時心頭一肅,連忙俯首聽令。
這睡帳原是大將軍楚莊臥處,自是搭的四平八穩,絲毫不顯局促。執戟兵士都站在五步以外,又隔著厚厚的帳幕,帳中說話也不虞被人聽了去,楚煌就不再另布法陣,啟人疑竇。
楚煌向帳中走了數步,探手入袖將那紅木大箱攝了出來。仙家術法自有一段妙處,卻也不是故弄玄虛。皆因凡子食五穀,犖腥不禁,那禽畜之屬靈智泯滅,茹毛飲血者有之,嚼草咽穀者有之,渾渾噩噩,生而待死。凡子以此為食,不免帶了一種穢氣,靈竅閉塞,不能升騰變化。
煉氣之士太半禁絕犖腥,甚至辟穀廢食,使濁氣盡而清氣生,體內自然涵養一段靈氣,可與天地陰陽交通,如雲之在天,水之流地,變化無方,多有妙用。即是世俗所習知的‘仙氣’,吞吐在口,凡子多不知其所從來。
楚煌將‘齊物袋’藏在衣袖之中,收發由心,頗有袖裏乾坤之妙,當下將紅木箱子攝出,那箱子被雲氣纏裹穩穩的落在地上。楚煌上前兩步,將箱子掀開。
這箱上雖被衛都鑿了幾個氣孔,尚不十分憋悶,這一陣雲裏霧裏也讓陳魚有些昏昏欲睡。眼前霍然一亮,局促感立時煙消雲散,陳魚禁不住心中一喜,柔軀微微一震,定神看了看帳中陳設,疑惑地道:“這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