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煌自和荒蕪刀魂魄相合,月華朗照對修為裨益尤大,日漸領悟貫通陰陽之道。陰陽變化,奧妙無窮,天地所賴,宇宙所係,又豈是隻言片語所能道明。
楚煌正感有所神悟,欣喜莫明,耳畔驀得傳入一陣低泣,神思霍然,種種心會頓如睡夢,霎時不翼而飛,了無痕跡。低頭隻見陳魚伏在臥被上,烏發披散,小聲抽泣。連忙躍身下去,問個究竟。
“夫人,你怎麼了?”楚煌問了兩聲,卻不見她答應。心中奇怪,湊上前去,隻見她麵頰雪白,雙眸緊閉,似在睡夢之中。心中稍安,在她香肩上緊拍了兩記。陳魚才嚶嚀一聲醒轉過來,睜開淚眼朦朧的眸子,怔怔地看著他。
“你沒事吧?”楚煌啼笑皆非地問。
良久,陳魚才輕聲一歎,“剛剛看到了小雙和毓兒,卻原來隻是一夢。”
“俗話說,好夢成真。照朧雲和太史晴都是術法好手,有她二人護衛,蘭毓姐妹當可安然無恙。”楚煌隨聲寬慰,他又何嚐不記掛蘭毓的安危。
陳魚嗚咽道:“小雙長到這麼大,還從未離開過我的身邊。往日裏仆從無數,車騎千群,煊赫富貴,我也未嚐驕人,何意今日生離與死別齊至,所得非所求,所失非所願,天意弄人,複有何說?”
楚煌微微苦笑,一時也無話可說。母子天性本是人之常情,悲愁怨苦也是思之所至,不可以理說,況此夤夜,正是人夜氣積聚,良知萌發的時候,心誌柔弱,心思善變。運遇之聚合,便是仙家也常言天命難違,況我凡人呢?
楚煌跌坐一旁,正感無言寬解,忽爾想起一事,從懷中摸出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璧來,這玉璧上鐫著龜行蛇伏,喚作‘靈犀璧’,乃是當日在雙雀莊驪龍海宮大公主龍曼歌臨行時所贈,據她所言,此玉能勾通神魂,思無不達。隻是她又曾言此玉佩戴甚久,訖無靈驗,楚煌隻道以她的修為都難以驅使此物,思我平生素不為彼蒼眷顧,自是更加難以為力,是以一時未曾放在心上。
此時拿出來摩挲半晌,便把此玉的靈妙說與陳魚,“母子天性本是天道之常,想那二十四孝中,有‘齧指痛心’、‘扼虎救父’種種不可思議之事,古人常雲,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兒女言孝已是如此,父母思兒也是一般。此玉留在我身上無用,不如奉贈與你,或可揣摩出其中的奧妙來。”楚煌說了些法寶祭煉和使用的常理,隻是未提及此玉也是旁人相贈,陳魚自也無從得知。
法寶者,乃仙家器用之通稱也。世間法寶,光怪陸離,神妙萬端,有不可盡識者。如來曾與觀音言道,以你的法力廣大,能普閱周天之事,卻還不能遍識周天之物,亦不能廣會周天之種類。碌碌餘子,又何足道哉?
如此看來,仙家法寶何隻萬億,如何能知其根底?盡人皆知,上古之世,製作草率,虎豹為鄰,狼蟲為伍,此所謂茹毛飲血之世也,千萬年來,器用日富,文明愈盛,雖然通天之聖人千年難覓,博識鴻儒卻還代有其人,推知仙家,又何莫不然呢?
仙家素有先天、後天之說,先天之鴻寶亦不過是天地所鍾,璞玉渾金,偶然得之。及至物種日競,萬仙大戰,成者為神,敗者為妖,群思克敵製勝,祭煉之法大行其道,至於今日尚不知厎止。
老子有言,“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複結繩而用之。至治之極。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值此戰國離亂之世,天下群雄各以爭伐兼並為能事,此言幾何而不為天方夜譚。器用日富,物欲熾盛,天下之極軌也。然而,以此而為天下萬民之福祉,似又大謬不然。如此,則小國寡民之言,亦可以深長思也。
法寶之成,原是因仙家之器用而生,溽陰陽之氣,采五行之金,小者移魂易魄,奪人性命,大者參天化地,移山架海,此固凡人之所深憚,而又無可奈何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