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如梭,當豫浩川掙紮著再次踏入林家時,迎接自己的,是校長異常激動的表彰。
“真是多虧了你了!這一個星期雪音都有好好地上課啊,我真是太感動了。一個優秀的老師,並不表現在他能傳授學生多少知識,而是他能激發起學生對於知識的興趣。豫浩川,我果然沒有看錯啊,你的確有潛力!”
綿綿不絕的稱讚之詞聽得豫浩川耳朵都快生了繭子,校長竟然還沒有想停下的意思。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牆上的時鍾,都念叨了2個小時了,校長也該記起自己究竟是為何而來的了吧。
“好了好了,你快上去找雪音吧,他應該早就等著了。”
如獲大赦!
豫浩川從不知道他會懷著如此興奮的感覺去麵對林雪音。他推開漸漸熟悉的那道房門,意外地看見林雪音倚著床邊靜靜地閱讀教科書。太過投入的他無意中輕咬著大拇指尖,透露出一種興味盎然。
豫浩川多少有些欣喜,想不知不覺地湊過身去查看他在讀什麼,卻在發現真相後從白雲層中重新跌回地獄。
“林雪音!”他微慍地抽走被書本偽裝得及好的鋼琴譜。
被喊道名字的人愣愣地抬起頭,因為豫浩川的高大使得他支撐腦袋的脖子緩緩發疼,他便放棄了對視。一點都不曾作賊心虛地站起,問道:“今天是什麼?”
無法發作……豫浩川鬱悶地想到,麵對他似乎無辜的臉頰無論如何也令人責備不起來。
“你手上拿著語文,就先補這個吧。”下意識地把語調降低了幾度,他默默地在他身側坐下。
唰唰把林雪音手中的書本翻了幾下,豫浩川指了指。林雪音定睛一看,“青玉案?”
“青玉案是宋詞裏的一種格律,所謂格律,即詩歌創作在格式、音律上所應遵守的準則。而今天我們要看的這段的標題在下麵。”豫浩川從容地向他解釋道。
“元夕-辛棄疾……”林雪音喃喃念道,眼神緩緩穿梭在詞句之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能想象如此的意境嗎?在元宵之夜,彩燈齊放,鳳蕭聲的婉轉、玉壺燈的閃耀,路上往來著各式各樣服飾秀麗的人們,魚龍燈舞狂歡至天明。但無論你如何奮力地尋找,都無法捕捉住那個人的身影,最後的不經意回首,才讓你明白,那個人竟是在燈火最為昏暗冷落的角落裏。”豫浩川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詩詞的內涵,卻發現林雪音不解的眼神。
“詩裏的他,是指什麼人?”
“那就是見仁見智了。還有人猜測辛棄疾其實意指的是藏在雲層裏的明月。不過現代文的引用中常拿‘他’來比喻命定之人。”
林雪音陷入了自我沉思,不知不覺地放下課本,眼神迷茫地飄向遠處,“……燈火闌珊處……”
“對於前段的描寫,你不會覺得他像是在暗喻那些海市蜃樓般的浮世風情與心中暗藏的空虛嗎?用了三句隻為凸顯最後那一句,以致對比更為強烈突出,這才是整文的經典之處。”
林雪音靜靜地注視著沉迷於文學裏的男子,像是首次如此認真地看著他。
“怎麼了?又有不明白的地方了?”豫浩川見他許久都不曾回應,便也側過臉詢問道。
沉默地搖了搖頭後,林雪音修長的手指滑過那一頁薄紙,竟感覺從指尖溢出如同觸摸琴鍵似的欣喜。垂下眼的他,臉頰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紅暈。
“你能再多說一些嗎?我……還想繼續聽下去。”
※※※
終於漸入佳境了。
豫浩川懶懶地望向教室窗外,從午休的小憩中轉醒過來。隻要是想到最近與林雪音的相處,就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
他似乎不如當初那麼排斥自己了吧?
這樣的想法雖然有一絲不確定,但還是會令豫浩川如釋重負地輕鬆不少。
伸了伸懶腰後,他決定出去好好享受一下午間的陽光。
“班長,外找!”正啃著麵包進入的同學,不耐煩地叫喚道,引起旁人微微側目。
理著淩亂的前發,豫浩川好奇地往門外走去。
“咦?林雪惠?”
秀麗的異國女孩穿著粉綠的連衣裙安靜地站在走廊裏,學生們聚集在一起路過的身影以及顯而易見的矚目令她表現得有些孤單,但不至於打攪到她燦爛美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