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也許是藥力慢慢的起了作用,陳筱悅醒了過來。她一側頭,目光還來不及定焦去看清眼前的場景,就聽見一道渾厚的男聲響起:“醒了?”
陳筱悅微微蹙眉:“陸宇銘?”
“是我。”陸宇銘悠閑的坐在一邊,雙腿交疊,整好以暇的看著她,“怎麼,失望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閉上眼前,隔了好一會兒才睜開,平靜的問道:“我……我怎麼了?”
“你上課的時候,暈倒了,你的同事把你送來了醫院,然後給顧深朗打了電話。我恰好在場聽見,所以和他分別往醫院趕。”陸宇銘一字不差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就是這樣。”
陳筱悅又是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她隻是怔怔的躺在那裏,望著白晃晃的天花板,望得眼睛生疼,澀得讓她想伸手去揉一揉,卻都沒有這個力氣。
顧深朗,同事給顧深朗打了電話,為什麼陪在她身邊的,趕過來的,是陸宇銘?陳筱悅隻覺得,呼吸都會覺得疼,撕心裂肺的疼。
可她偏偏還得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哦,這樣。那他呢,怎麼……怎麼是你在這裏守著我。”
“我不知道他,我來的時候,他還沒有趕到。至於守著你……”陸宇銘忽然笑了一下,“是你在睡夢中,要求我留下來的。”
陳筱悅蒼白的臉有了一絲紅暈,她在睡夢中,是不是幹了什麼丟臉的事情啊……陸宇銘看著她,眼裏的笑意更大。
她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你為什麼要來?”
她的同事打給電話的人是顧深朗,為什麼陸宇銘來了?顧深朗已經狠下心對她不聞不問了麼?
他不要她了嗎?她不值得他來看一眼了嗎?
“我當然要來。我的未婚妻暈倒了,我怎麼能不來關心?”
陳筱悅側頭定定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陸宇銘,能不能不要把這個稱呼隨時掛在嘴上?”
“我也不希望。”他看著她,嘴角的弧度一收,“我隻想想告訴你,別忘記這個身份和我們倆之間的約定。顧深朗沒來,你不應該有那樣的表情,雖然現在這裏隻有我在。他沒有來,不就是你看清他,看清七年感情的第一步麼?”
陳筱悅把被子提了上來,蓋住尖尖的下巴:“嗯……隻是我沒有想到,他沒來,我比想象中的,更難過。”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無堅不摧,勇敢的麵對一切,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才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和不在乎。
陸宇銘卻強硬的伸出手來,把被子生生的給拉了下去,眼睛不看她,語氣卻帶了股狠勁:“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難過。你要想方設法,讓他更難過,讓他知道,你的可貴。”
陳筱悅抬眼看著他,似乎被這番話給驚到了。
後來,陸宇銘每每想起自己今天說的這句話,想後悔也都來不及了。顧深朗再次知道陳筱悅的可貴的時候,那他要如何自處?那個時候,他也淪陷在了這段似真似假的感情裏了。
“為什麼你會在我身邊……為什麼我要用這種方法讓他知道我的可貴……”陳筱悅喃喃自語的說道,眼神空洞洞的,沒有著落,“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陸宇銘,陸宇銘……”
聽見她的話,陸宇銘推開椅子“謔”的站了起來:“陳筱悅,你不能心軟。好,如果你真的這麼愛他的話,那你現在拔掉針,馬上站起來,我帶你去找他,我把你送到他麵前,你看這樣行不行?”
陳筱悅看著他有些生氣的樣子,忽然低低的問:“陸宇銘,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陸宇銘一怔,滿腔的怒意,也蕩然無存。
她總是有這樣的法子,讓他無從生氣,讓他憐惜她。
但是他冷冰冰的回答:“沒有。”
“難怪你不懂……”陳筱悅忽然揚起了嘴角,“你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低到塵埃裏去的。你把一顆心掏出來,任他踐踏,你會覺得痛,但是轉身,你又巴巴的把自己的心送到他麵前……”
“按你這樣說的話,那不愛也無妨,何苦自我傷害?”陸宇銘反駁她的話。
“你以為愛上了,就那麼容易不愛嗎?不,陸宇銘,不可能的。”
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陳筱悅的眼睛裏亮起了光,雖然隻是一瞬,但是明亮異常。
陸宇銘和她雙雙往門口看去。
來的這個人,讓兩個人同時一震。
陸言恒的手還搭在門把上,看見病房裏他們兩個獨處,眼裏有一絲欣慰。
“爸。”
陸言恒點點頭,算是回應,然後快步走到病床前:“筱悅,你怎麼樣了?”
“陸叔叔……”
陳筱悅有些虛弱無力的看著他,輕輕的喊了一聲。
印象裏,陳筱悅隻有在小時候,才常常見到這位長輩,那個時候她總是和顧深朗在一起,像一個跟屁蟲一樣,顧哥哥長顧哥哥短的叫,跟在顧深朗身邊,常常能看見陸叔叔。陸叔叔對她很好,看她的眼神裏,帶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意味深長。顧深朗說,陸叔叔對悅兒,比對自己的女兒還好。後來慢慢長大,懂事了一點之後,她就很少看見陸言恒了。再後來一點,她知道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