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信坐在小禮堂裏,就是顯得不那麼搭調。
光華大學今年迎來80周年的校慶,又恰逢年初憑著一係列的成果成功申請國家重點實驗室,現在正是牛氣得不得了的時候。開學第二周,整個校園處處都洋溢著歡樂喜慶的氣氛。由於各方政要名人絡繹不絕,連學生們也總是盡可能地衣著光鮮。再邋遢的男生都在老師和班幹部的耳提麵命下把自己打理幹淨,更別說那些哪怕沒有任何理由都始終不停地爭奇鬥豔的女生了。這是光華大學有史以來最繁華燦爛的時刻。
開學第二周了,伺候完了各方諸侯,校領導和老師們終於有時間來麵對學生了。今天在小禮堂進行的成果報告會,正是這一係列活動中最重要的一環。光華大學原來有細胞生命學和心理學兩個國家重點實驗室,而現在這第三個名額,卻後來居上成為光華大學最核心的項目。基本電磁理論與新能源——課題雖然聽起來很銼,但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光華大學這次發了。靠著這個項目不見得說吃一輩子,可起碼三十年內都能獲得大量的關注、資金與成果。對於這種重要的報告會,學生們積極響應,一座難求,10點開始的報告會,8點多就有學生來占座了。
可聶信更早。讓大家看不懂的是,聶信就坐在第五排靠近走道的位置上。他穿著白色棉布襯衫,領口袖口都有些磨破,並不顯得窘迫,反而是一派閑適的意味。下身的牛仔褲和板鞋搭配著,似乎也是很正常的校園裏常見的搭配。可為什麼顯得那麼奇怪呢?大概是因為他牛仔褲屁股上的口袋裏,塞著一副白色的手套吧。這算是什麼打扮?怎麼看著那麼像出租車司機呢?
聶信7點多就來到小禮堂了,不但自己穩穩坐著,更是把一本粉紅色hellokitty封麵的筆記本擺在邊上的桌麵上,似乎是替某個女生占了座。他自己麵前隻有一支鉛筆和兩張A4紙。不管是衣著的素淨閑適,還是神態的淡然,都和整個嘰嘰喳喳吵鬧著的禮堂的氣氛完全不搭調。
王洪濤從沒見過聶信,怎麼都覺得這個家夥坐在禮堂裏就是不順眼。當然,也不全然是無緣無故的。王洪濤來晚了,本來還希望能夠坐在前排,回頭在提問階段引起一下老師的注意。在校領導和老師麵前混個臉熟,對他這種積極參加學生會工作,不斷參加各種誌願活動,為了打造完美履曆撈取資本的人來說,可是很實惠的選擇。但他現在卻隻能坐在最後一排,他的手再長一倍恐怕都不能讓老師看見了。他看著占據了黃金位置的聶信,怎麼都覺得不爽。
第五排是黃金位置?今天這個場合絕對是。下麵座位的前三排等一下要迎來一批學校各學院的領導,還有就是大批參與實驗室的老師和學生,以及一些外聘的專家。坐在第四排,直接就頂在這幫牛人的後腦勺上了,未免隻能正襟危坐,不然老師們一回頭,什麼形象都沒了。而要是在這個長達三個小時的報告會上,挪動一下腿腳的時候不慎一腳踹在前麵老師的腦袋上,那就真的要給老師們留下深刻印象了。而第五排……距離足夠近,卻又不那麼拘謹,有充分的自由度,當然是黃金位置。
王洪濤坐在最後一排,眼睛卻牢牢盯著聶信。坐了一會他終於忍不住了,衝上前去。
“同學,怎麼稱呼?”王洪濤覺得自己已經很禮貌了。
“聶信。”聶信淡淡地回答,眼睛卻盯在自己麵前的A4紙上,仿佛空無一物的紙上有什麼了不得的玄機。
“你是我們學校的麼?今天是學校的成果報告會,隻對學校內部開放的。”王洪濤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來。
聶信抬了抬眼睛,似乎是很不情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光華大學的校徽別在了上衣口袋上。
“你是我們學校的?我怎麼從沒見過你?”王洪濤還不死心。
“從校長到給食堂燒鍋爐的,都是學校的吧。你都認識?”聶信沒好氣地回答。聶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安安靜靜坐著,礙著誰的事情了?
“嗬嗬--”坐在後麵一排的女生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王洪濤越發惱怒了:“同學,看下學生證吧。”
“喲,執法啊?讓我看下你的證件先?”看著王洪濤的臉色都漲紅了,聶信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這可是學校裏,誰怕誰啊?
幾個老師從教室前麵魚貫而入,眼看著報告會就要開始了。
“那你邊上座位的人呢?怎麼還不來?”王洪濤沒辦法了,聲調放低了下來。
“喂,童鞋,你懂不懂規矩啊?”大學教室裏的留座現在和餐廳訂座的規矩一樣,都是保留15分鍾,也算是大學生和社會越來越貼近的一個方麵吧。
王洪濤實在想不出來還能說什麼了,而聶信這時候輕飄飄地補充道:“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順著聶信抬起來的下巴,大家朝著禮堂門口的方向看去。何蔓!難道是何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