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顆心的荒涼(1 / 2)

遠郊河畔的別墅裏,莽爺獨坐在閣樓的台階上。

“病人現在心態上很被動,加之治療過程的痛苦,他有放棄生命的傾向……”這是莽爺臨出房間門時大夫告訴他的,和程北鬆自己跟他說的一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莽爺抓著由於掙紮、痛苦、發燒而滿頭大汗、渾身發抖的程北鬆問。

不知道是體力不支,還是難以開口,程北鬆耷拉著腦袋,很久都沒有回答。也許他是想通過自己的萎靡迫使莽爺善罷甘休,不再問他這樣的問題。很多次了,他都是這樣混過去的。但是這次不行,莽爺就那麼一直抓著他。就程北鬆的情況來講,長久的坐著都算是一種酷刑。

“我想幹嘛?我還能幹什麼……我全都是嘔吐、疼痛、鑽心的麻痹……放開我,這樣使我更難受……讓我死了吧,睡不著就死了……全都給我出去……”程北鬆心智淩亂到連心理活動都有點失邏輯,他更沒有力氣說那麼多話,到最後隻含含糊糊的哼出一句:“我想死……”

莽爺終於把他放下了。一周的治療,莽爺一邊操心程北鬆的狀況,一邊還得瞞著程老爹,現在卻換來這麼個回答。他自己也說不清現在心裏是個什麼滋味。或許他什麼滋味都不需要有,隻是盡責就對了,畢竟他隻是個外人。

這時,裴法凝也從閣樓上下來。他的樣子似乎比程北鬆好不了多少,衣服上到處都是肮髒的嘔吐物,表情疲憊,但眼睛裏卻是堅定和苦楚交織的神情。一周之前在接到莽爺電話的時候,裴法凝就預感到程北鬆出事了。對此,他進行過很多種設想,比如生意、官司、利益紛爭帶來的人身危險、不想結婚被程老爹逐出家門等,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如今這個局麵。

當再次在別墅閣樓上的房間看到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程北鬆時,裴法凝渾身開始冒冷汗。他一屁股坐在床尾,手按在程北鬆的腿上,盯著看了一個多小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程北鬆偶爾睜開眼睛,看到了坐在身邊的裴法凝,直接把臉轉過去了。

莽爺多多少少能感覺到程北鬆和裴法凝關係中的異樣,放在以前他絕對不會接受。但現在這種情況,以及裴法凝的表現,都讓他確認自己找對人了。

“謝謝你能來。”莽爺說。

“不用客氣,都是朋友。”裴法凝坐在了莽爺身邊,手裏還拿著剛從病床上扯下來的髒床單。

“嗬嗬,北鬆說他想死。”莽爺笑了。

“嗬嗬,他死不了。”裴法凝也笑了,接著說:“醫生說他這個毒癮的程度接近中度,建議采用替代療法。是您堅持給他一刀切的。是這樣嗎?”

“是。”莽爺想都沒想的說。

“為什麼?就不怕有危險嗎?”

莽爺看了一眼裴法凝,給他發了根煙,說:“你們應該是上大學時候認識的。那時候你們都已經成年了,所以很多內心的東西,並不能太多的了解……你別以為,你很了解北鬆。”

莽爺最後一句話裏有話,裴法凝無言以對。那不是一個容易承認的事,但心裏也堵著一麵牆,讓他沒法否認。

看著裴法凝低頭抽煙的樣子,莽爺歎了口氣,繼續說:“他從小沒見過媽媽。他爸就更別說了,估計他們爺倆相處的時間,還沒我跟北鬆相處的時間長……他是由祖父撫養長大的。一個老頭子能給一個孩子帶來多少關心?北鬆小時候特別不愛說話,用現在的話說叫自閉。他心裏想什麼沒人知道,更沒人去琢磨,就那麼孤孤單單的長大了。你是文化人,你能理解常年的孤獨會對一個孩子造成什麼影響吧。”

“……”

裴法凝很想說點什麼,但真的很難說。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程北鬆是在大一的老鄉會上,認識後兩個人聊得來,就成了朋友。程北鬆家境好,就老給他煙抽,一起下個館子什麼的,一切都很正常。後來是一次出去旅遊,除了他倆還有其他幾個同學,晚上住賓館,他倆就住在一個房間裏了。一夥人晚上出去吃飯時,酒喝了不少,回到賓館幾乎倒頭就睡。到了半夜,裴法凝就覺得不對勁,但是哪不對勁他一時分辨不出來。也實在太困,懶的起來,就翻個身接著睡。直到最後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生理反應時,才翻身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程北鬆,而且也表現出同樣的生理反應。那個時候太懵懂了,他隻是一腳把程北鬆踢下床,就算了事,第二天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從沒細想過,一個好端端的男孩子,怎麼會有那樣的舉動。當然,那也是大學期間,他倆唯一的一次。

“你也不用多想。北鬆的內心多少有些怪異,再加上這樣的家世,讓他有很多時候都很難麵對……哦,就是你們經常說的以最敏感的心碰撞最卑劣的世界,嗬嗬,你們這些文化人呀。”莽爺現在的狀態有點像話家常,好像程北鬆患的隻是重感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