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多麼讓人苦惱!我來這裏時,對小芳的回心轉意還抱一絲幻想。精挑細選是我們的追求,www.jlgcyy.com隻挑選大家喜歡的,熱門的書為大家呈現,敬請持續關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
是的,幻想。我本來就應該想到她決不會改變主意的!
現在怎麼辦?我投降她嗎?
我自己也轉不過這彎來。我不能忍受在這裏生活一輩子。
這裏太苦、太落後了。物質條件報差,吃的主要是小米飯——和當年八路軍的夥食差不多。蔬菜幾乎吃不到,水果比藥還缺。方圓幾百裏,連一盆像樣的餅幹也買不到。
肉倒是不少——主要是關肉,可沒有什麼調料。白水煮羊肉,再加一點鹽,就被視為美味。
至於文化生活,那就更淡不到了。別說交響樂,連縣劇團也不常來。幾個月看一回電影,都是老掉牙的。巫婆比醫生多,天神論者比迷信的人少。
最要命的是,一年裏就有半年多壞天氣。黃風鬥陣,天昏地暗,長時間看不見一點綠顏色,看不見一朵鮮花。整個生活艱苦、單調、寂寞、幾乎和外麵的世界處於隔絕狀態!
唉,可這裏又有我親愛的人……
她美麗、溫柔,但不聽說。我害怕這個環境,可我又離不開她!我現在不願再和她爭辯那些理想呀,生活意義呀……我知道我很難說服她。當然,你又很難說她堅持的這些東西有什麼錯。最主要的問題是,今天大多數人都變成了現實主義者,可她還生活在理想之中……
第二天中午,小芳硬拉我去到外麵轉一轉。
她給我戴了一頂遮陽的硬邦邦的柳條帽。她自己也戴了一個。我們沿著屋後那條小路向沙漠的遠處走去。
走著走著,路就沒有了。
我們爬上了一些長著沙柳叢的小沙丘,一直向前麵的不毛之地走去。我每走一步都感到很吃力。腳上軟綿綿的,用不上勁。小芳顯然習慣了,像硬地上那樣行走自如。她看我如此狼狽,得意地笑了,把她的手伸給我。
我握住她的手,感覺到一種熱流傳到了我的全身。那手是纖弱的,但又是有力的。我願意永遠不放鬆這隻手。
我們沒有直接到大明沙中間,而在植被蔓延的邊緣上停下來,坐在一叢大沙柳下。
麵前是一望無際的光禿禿的大沙漠,在中午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淡紅色光芒。在地平線那邊,似乎有一塊像小圓鏡似的東西在黃沙中閃閃發光,並且微微凸出於地平線之上。小芳告訴我,那是刀兔海子,離這裏少說也有一百多裏路。
遠方無邊的大沙漠,沒以任何一點生命的蹤跡,給人一種荒涼而又恐怖的感覺。我想,就是月球表麵也不過如此罷了。側身向東南方向望去,一片黃沙中,似乎有一條褐黑色的帶子蜿蜒伸向看不見的遠方。我知道那是古長城。城牆殘破不堪,相隔矗立的烽火台大部分也已崩塌,但氣勢依然極其雄偉——這是幾千年前勞動者留下的偉大印記。
猛然,我覺得一種緒頓時像潮水般從我的胸中湧動起來。我知道這是一種詩的激情——好久都沒這樣一種激情了。
我立刻感到一種愉快的顫栗,便用一隻胳膊摟住小芳的肩頭。“你怎麼啦?”她臉通紅,驚訝地看著我。
“沒什麼……”我仍然望著遠處那條褐黑色的古長城的遺跡。“你的手有點抖……”她說著,用手在我的額頭上摸了摸。
我笑了,說:“我有點激動……”我指了指遠處在古長城線,“我真想寫詩!”我看見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你快寫吧!真的,這古長城能引起人一種說不清的情思。這裏長城不像北京八達嶺的,那是經過現在的人整修過的,而這裏完全是原始的……咱們當年在沙漠裏那個縣城比賽籃球,曾經就上過長城,你當說你要為沙漠和長城寫許多詩……”
是的,生活並不是詩……
我在她身邊躺下來,透過沙柳叢望著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望著壯闊的大漠,望著雄偉的古長城的遺跡,心裏翻騰得非常厲害。在這一刹那間,我感覺到了一種新奇的激動。我真想用一種朗誦式的誌調喊出:啊,沙漠!啊,長城!啊,我親愛的人!我將永遠留在你們的身邊……
但我沒有喊出這些字眼來。另一個聲音在耳邊警告我說:生活並不是詩……我很快又回到我的現實中來了。
我首先想到的是,後天我就得離開這裏——因為假期到了。但直到現在,我此行的目的還沒有蹤影。和她的討論是再不會有什麼結果了。看來我隻能按期離開這裏。
我們今後怎麼辦?我不知道……
我們在這裏呆了一會以後,她又領我到了西邊大明沙中間的一些沙丘,讓我看了她的花棒。花棒剛從少裏長出來,像嬰兒的頭發一樣纖細。我想不到,就是這些可憐的小草把她拴在了這裏。我在心裏感歎:唉!我活得竟然連一棵小草都不如……第二天,小芳盡管看來很難受,但還是張羅著要給我包餃子——因為我明天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