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久置於雍和宮的胤禛的梓宮要移入泰陵地宮了。在雍和宮陪著胤禛也有一兩年,今後,還要繼續陪著他。想得很清楚:一則我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二則我來這裏隻是為了胤禛,他到哪裏我便跟去哪裏;三則我原是因傾慕前朝清風而在這裏生活著,卻看了那麼多不清的東西,這個朝代是那般的頹然與沒落,讓我在三百年後極盡可能的去從善的方麵去解讀的理想一個一個破滅,隻有胤禛,是那一縷清風,而如今胤禛一去,便沒了任何讓我所慕之留戀。
那日胤禛送我的詩有言:
青青翠竹,在淇之澳,其臭維馨,其潔若沐;籊籊修篁,載茂□□,慕彼清風,移植我堂;
娟娟綠筠,在渭之濱,置我軒戶,淡交以親;亭亭叢玉,可以濯俗,筆墨靈奇,寫以相屬。
也是希望我能一直近近地陪著他。
“弘曆,你讓開!”雍和宮,胤禛曾經的寢殿裏,我語氣生悶地訥訥道。
“姑爸爸,您不能這樣。”弘曆攔在我對麵前,很強硬。
“我要殉葬。”我麵無表情聲無感情地重複了這四個字,也很強硬。
“不,姑爸爸。姑爸爸您不可以。元壽阿哥不會讓你這樣的。”
“為什麼?”我反問。
“這有違祖宗的製度。大清,是沒有妹妹殉葬哥哥的先例的。”弘曆給出一個迂腐的回答,“不說大清已經取消殉葬的製度,便是有的,那也是先皇的妃嬪殉葬。姑爸爸”
“祖宗的製度?何謂祖宗?我死之後即為爾之祖宗!”我很不客氣。“生同衾,死同穴。你皇阿瑪在世時,與姑爸爸親密無間,食則同桌,寢則同席,難道死還不可以同穴?況且,殉葬也不要講什麼規製入葬,隻是在地宮守陵罷了,不是象孝敬皇後和敦肅皇貴妃般隨葬,毋需祖製效法。”
“那也不成。”弘曆很堅定,但是語氣溫和得像個小受。
“再說一遍,我要殉葬。”我平靜的拔出劍,抵住弘曆的脖子。“知道攔住姑爸爸的後果麼?”
這把劍,還是胤禛送給我的。叫做“莫邪”。隻是這把古老的劍,如何流傳下來,而又是如何到得他的手裏,永遠的成了一個迷。
弘曆平靜地注視著我。
“先殺了元壽,然後姑爸爸自殺,為先皇殉葬,”我同樣平靜地看著他,用不帶一絲血色的聲音,告訴他。“好不好?”
“姑爸爸不會這樣的。”弘曆平靜而自信的說。這神情,還真可以當皇帝了。
但我,難保不會這樣:“是麼?”
“姑爸爸不會殺弘曆的。”弘曆道:“皇考將大位傳與弘曆,是希望大清的江山在弘曆的治下九州清晏萬方安和,並慈鴻永祜地繼續下去。如果姑爸爸殺了元壽……”
皇考啊,胤禛,已經被成為先帝了。
“先帝知是希望大清繼續下去。但沒有你,還可以有別人的。”提及胤禛,我的語氣軟了下來。但我沒有說,“還有天申和若綬。”因為不想讓弘晝和弘晳無端成為弘曆的敵視對象。也沒有說,“大清就是敗在你的手裏。”因為我不能夠給出未來的任何透露。
“姑爸爸其實知道元壽的兄弟中,沒有人樂意治理這個國家。元壽知道,姑爸爸是決不會違背皇阿瑪的意願的。
“你知道先皇的意願是什麼?”我道:“除了對國家,還有對他自己,對我們這些未亡人。”
“百歲之後,誰與?獨息。”那天,胤禛握著我的手,說過。
“先帝對姑爸爸的意願是,隨心所欲。而殉葬就是姑爸爸所欲。……先帝的旨意,你要違抗麼?元壽阿哥?”
“元壽不敢。”弘曆遲疑了一下。“隻是……”
“四哥!”四哥?!胤禛……哦,不,是天申阿哥的聲音。“哦,不,皇兄!姑爸爸!你們在做什麼?”門口急急的就衝進來了。
“天申阿哥,姑爸爸要去陪你皇阿瑪。”我微笑著對弘晝說。沒有注意到寒光下,滲出了一點點的紅色。
“姑爸爸高興做什麼隻管去做就是了,兒臣等是沒有幹涉的道理的。皇阿瑪也不會反對。隻是,姑爸爸為何對四哥啊皇兄……”弘晝的聲音轉為囁嚅,難為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的皇兄。知我者,弘晝也。
“你四哥不讓姑爸爸去。他是皇帝。”我道。
“四哥,啊,皇兄,您為何不讓姑爸爸去?”弘晝疑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