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禦園竹(2 / 2)

“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朗清,這可比得你家鄉八百裏洞庭?”胤禛攬過身邊的宮裝女子。

“這碧波裏蕩漾著的,是兩千萬頃,比洞庭八百裏要大的多了。”她忍不住將頭靠上他回答。

“隻是想你不那麼偷偷想家,也不和朕說。”胤禛收緊了手臂。

“天下家,家天下。”女子仰頭笑答,“跟著你,大清的任何一處,就都是家了。”

醒醒神,眼前是半幹的黃土池子,對岸是空蕩蕩的耀眼的地基。隻有風吹過柏樹的聲音,間或幾聲烏鴉。

堆得亂七八糟的假山,突兀的聳在一片平坦的陋弱的草坪。這裏是清暉閣?指尖捏入掌心,心思扭成一團。翠竹深處小室散著竹葉香焚,那個太和殿前迎著朝陽對新君下跪的斷辮,那個拉著明黃同起同坐同臥同眠的青衫,那個私藏了大學士總理王大臣們多少奏折的宮裝,那個菱花鏡裏垂髫淺笑的素麵,那個地宮幽冥裏起居自如的朝服女子,究竟是誰?金印金冊帶入了地宮,

摸摸大衣的口袋,掏出那顆用得內光函透的青色芙蓉石,乳白的暈仍似熱河路上深山的輕嵐般蘊在似深山的石間。“清暉主人”,如今江山易代,連雍王府的清暉室都已毀於戰火現今一片民房,我已不是這裏的主人了。

“樹小牆新門不古”,我隻能想到這麼七個字。完全不是我預料中的那種破敗的蒼涼。

尋到一個石洞,刨了刨土,將這枚隨我二十年又二百六十二年的芙蓉石埋入土中。

南麵而立,對麵是前湖,對岸是曾經的正大光明,出入賢良,大宮門。那日天香曾有約,蓮花清漏未催歸。而此時,臉上竟是冰涼,一點潮熱都起不來了。走過那座小虹橋,從九州清晏去萬方安和的常經之路,卻成了鐵皮製品。胤禛病重之時,我曾走這條道偷繞道去正大光明會張相,處理那些緊急。

不遠處是夕陽斜照中的輪廓清晰的西山。放馬西山下,黃櫨漫山崖。

坦坦蕩蕩的池壁,竟也多了幾處黑黃的燒痕,萬方安和,那個卍字還在,天已黑,我疲倦地卻熟悉地走到床榻的方位,躺下,卻躺在石地上。地上不是很涼。身邊不會有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我。

從高高的石台上跳下曾經有水的低地。

暗夜中,蹚著低地行到大宮門,如今隻剩一扇緊閉的大鐵門。門前老樹下一塊石碑,碑上寫著“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圓明園遺址

中華人民共和國□□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公布”。

一月十三日?好熟……

“今天是一月十三號啊……”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