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狀況出乎了楚予然的意料,倒的不是書架,而是一把椅子和楚憶昔,短短時間內,楚憶昔的頭下就已積了一灘血。按楚予然的經驗來看,這後腦上定是開了個窟窿。
怪楚予然疏忽,他低估了六歲孩子的好奇心,尤其是一個嬌生慣養大小姐的好奇心。何況他並未特意叮囑楚憶昔不可再動那九連環。
若換成小時的楚予然,他是萬萬不敢的,一次是警告,二次就是板子上身了。
看眼前這狀況,大概是楚憶昔站椅子上想拿書架上的九連環,沒站穩摔了,不巧磕到了桌角。
楚予然到了楚憶昔身邊就站不住了,腿一軟咚的跪了下去。
沒空消化疼痛,楚予然從旁邊的臉盆沿上扯了塊毛巾,捂住楚憶昔咕嘟咕嘟冒著血的後腦,攬起她欲起身,足足卯了三四次的勁兒才如願,撞開門也顧不得隱藏實力避嫌,運了輕功就向雲嫣然的住處跑。
冥鴆不在外麵,十有八九是又犯了酒癮偷偷出去喝酒去了。隻有幾個灑掃的下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楚予然知道自己醫術上幾斤幾兩,包紮診脈之類綽綽有餘,像楚憶昔的情況他把握不大。更何況他這裏也沒那個設施條件。拿縫合來說,楚予然就隻有針沒有線,且針還是銀針,他娘的不帶針孔……
雲嫣然十幾歲時便以醫女的身份成了逍遙山莊的客卿,醫術可以說是一流,甚至是精湛,此刻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把楚憶昔送到她那裏。
為了節省時間,楚予然挑的都是近路,自然障礙良多。跳下第四堵擋路的牆,巨大的衝擊力讓楚予然受傷嚴重的腿罷了工,一踉蹌倒了地。
楚予然用手臂護著懷裏的楚憶昔不被磕到,自己卻被坑坑窪窪的地麵磕得差點散架。
毛巾早就吸滿了血,正在滴答滴答的把吸不下的血排出,並沒有減少的趨勢。
不能停,死也得起來!楚予然歇斯底裏的低吼一聲,抱著楚憶昔站了起來,邊跑邊喃喃道,“大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那個會纏著自己講故事,踢毽子的妹妹,心疼自己的妹妹,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妹妹,小精靈一樣惹人疼愛的妹妹,此刻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懷裏,睡熟了一般,往日紅撲撲的小臉蛋白的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從指尖溜走,回到天堂……楚予然不敢再想,壓榨著自己,隻求快一點,再快一點……
楚予然為人就是這樣,你對他有恩,他定百倍回報。雖然嘴硬不肯叫妹妹,一口一個大小姐,但他心底已經認可了這個妹妹。
以最快速度將楚憶昔送到雲嫣然麵前,楚予然就再沒了力氣站起來,默默的靠著牆坐了下去,垂頭獨自咀嚼著膝蓋上無法形容的疼痛。咳嗽被一聲一聲的壓在喉間,吞咽著不斷上湧的鮮血。
從未見過如此緊張的雲嫣然,她的手顫抖著,麵色幾乎在看到楚憶昔的瞬間慘白慘白。
“夫人,要不要去請老爺?”小丫鬟咬著下唇,點著蠟燭問雲嫣然道。
雲嫣然看了牆角垂著頭看不清神色的楚予然一眼,吩咐道,“先別讓老爺知道。”
楚予然抬了抬頭,神色複雜,又很快恢複了平靜,緩緩開口道,“不必如此,他很快就會得知。”
“我知道。”雲嫣然取過針在火焰上邊烤邊說道,“清雪姐姐對我有恩,她舍了自己成全了我和你父親。如今她不在了,我便報恩於你。你趁你父親尚未趕來,快出去躲一躲吧。”
“不是我。”楚予然搖了搖頭。
“若是憶昔醒不過來,你就無法證明不是你。”
“你也不信?”
雲嫣然沉默。楚予然為人如何,她沒有任何了解,要怎麼相信?是,的確是楚予然送楚憶昔過來的,但這也可以理解為他欲蓋彌彰的手段較高。畢竟楚憶昔的情況不容樂觀,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就算活了能不能清醒也是個問題。要她這當娘的,如何去信?她不去追究楚予然,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世間有幾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