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八十年代文學(6)(1 / 2)

牛漢“複出”後首先是發表寫於“文革”期間的作品。這些詩“大都寫在一個最沒有詩意的時期,一個最沒有詩意的地點”,卻“為我們留下了一個時代的痛苦而崇高的精神麵貌”。它們多借助自然界的物象,來寄托他的性情和感慨。枯枝、荊棘和芒刺所築的巢中誕生的鷹(《鷹的誕生》);荒涼山丘上,被雷電劈掉了半邊,卻仍直直挺立著的樹(《半棵樹》);受傷,但默默耕耘的蚯蚓(《蚯蚓》);囚於籠中,卻有破碎滴血的趾爪和火焰似的眼睛的華南虎(《華南虎》);美麗靈巧、卻已陷於槍口下的麂子(《麂子,不要朝這裏奔跑》)……作品所表現是一種倔強不屈的精神和品格,是對於陷入困境的美好生命的悲憤和憂傷,而且,有著詠物詩的傳統表現方式。而在作者的另一些作品中,則注重的是一種悲劇性情緒的表達。在這些作品中詩的情感,與作為情感、經驗的寄托和映象的自然物之間,有了一種超出簡單比喻性質的關係。《悼念一棵楓樹》,寫高大的楓樹在秋天被砍倒,於是,家家的門窗、屋瓦,每棵樹,每根草,蜂、鳥,湖邊的小船,“都顫顫地哆嗦起來”,整個村莊,都彌漫著比秋雨還要陰冷的清香。在這裏,高貴的生命的死亡、毀滅的悲劇,由於它美麗的內質得到釋放而得以強化。

鄭敏(1920~)1955年從美國回來後,並沒有繼續她40年代的詩歌寫作。1979年秋天,在參加了辛笛、曹辛之、唐祈、陳敬容等為編輯詩合集《九葉集》而舉行的聚會後回家的路上,構思了她的沉默20多年後的第一首詩:《如有你在我身邊——詩啊,我又找到了你》。鄭敏在80年代初期的詩,雖有一些佳作,但總體上沒有多少超越。

80年代中期以後,鄭敏的寫作發生重要變化。她清理那些“反彈在愚昧野蠻的意識之壁”的無孔不入的語言,而企望“將純潔展示給世界”(《你是幸運兒,荷花》)。原先詩人與有生命的自然、與人的真實的生活之間的敏銳和默契,得到“修複”;對感覺的重視,對事物探究的興趣,戰勝了狹窄的視境和意識邏輯的演繹方式,建立了由細致的感覺所支持的平靜的抒情格調,一種冥想的哲理氛圍。在她寫作的較後階段,黑夜、深夜等,是詩的重要意象,而死亡更成為她所最關心的題材。從《曉荷》、《心象組詩·那個字》、《每當我走過這條小徑》、《流血的令箭荷花》等作品中可以看到這點。這顯示了她對人的意識的深處的興趣,也是對未被中國現代詩人充分開掘的生命過程的探索。組詩《詩人與死》是鄭敏90年代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詩的寫作,緣於唐祈在1990年的去世。這位一生鍾情於詩的現代詩人的悲劇生命,不僅隻具個體的意義,而且是對一個時代的群體的象征。因而,這首長詩不隻是單純的悼亡詩,還有許多的情感和思考需要它來表達。對於特定社會曆史情景的批判,對於亡友的真摯的悼念,對於死亡的探詢和與死亡的對話,這一激烈而又痛苦的主題,在詩中得到時而沉靜,時而澄澈的展示。

80年代的散文

散文創作概況

散文發展到80年代,已有的文體模式變成了障礙。作家們摒棄了五六十年代的文體模式,代之以60年代初散文“複興”時的文體創作模體,以及采用更加個人的生活體驗和日常心態的創作方式。80年代初期,巴金、孫犁、楊絳等老作家和張潔、賈平凹、王英琦、唐敏等中青年作家,更側重自我描述,從對社會主題的呼應轉向對個人情緒、心境的表達,語言和語言方式也更追求作家的“個性”。80年代中期以後,劉燁園、趙玫、周佩紅、黑孩等散文作家,使散文的“自我表現”更加深入,方向直指人的感覺、情緒、意識流領域,極力表現現代人複雜的內心世界。此時的作品被稱為“新散文”或“朦朧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