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這次我們家卓文星君去的可是玉虛宮。”九重天上,兩個小仙結伴而行,其中的一位神神秘秘的湊到另一位臉上說了這麼老大一個秘密。“什麼?你們也去?!”另一位大呼小叫道,“我們家那位也去。”兩位小仙感慨良久,那玉虛宮的主人通天教主原是個極其古怪的主兒,尤喜安靜,安靜的與眾不同,什麼都不要,什麼聲響也聽不得。他日常起居的殿內裝飾得如同雪洞一般。在三清仙境中,也就是他所在的上清仙境千百年來一位仙士也不敢來打擾。如此這般興師動眾邀請眾人,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四海八荒的所有仙人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紛至遝來。這座浮在茫茫海麵上的孤島在千萬年裏也終於熱鬧了一回。
鸞鳳鳴,百花豔,仙鶴舞,玉緹香。耳邊弦樂陣陣,所居之處流觴曲水,雲煙月影,暗香浮動。眾仙就坐,等了許久,那方主位之上依舊隻有浮動的燈影。
於是大家閑著沒事掐掐手指,掰算著接到請柬的那天是不是愚人節。
“宮主,該你出去了。”季荷是碧遊的貼身女官,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而自家宮主仍是一幅不緊不慢的樣子,心裏疑惑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碧遊呷了口茶,目光透過窗縫觀察著廳外的動靜,一會兒回過頭來,提壺又倒了杯遞給季荷,“拿著這杯茶讓外邊的那些神君們品品,等到品出了滋味,我再出去。”廣成子隱在暗處,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把一杯摻了酒的青梅茶遞給侍女。她這麼做是要給四海八荒那些閑著沒事就愛看熱鬧的神君們一個下馬威?真是個有趣的姑娘。他這一刻是這麼個想法,下一刻腦袋便空了。
碧遊摘掉蓮花燈罩,往燈碗裏添了些鮫人淚,又重新裝好。房間亮了很多,這時候廣成子才看到在那燈盞的左側有一個巨大的鏡子。
碧遊立在那麵鏡子之前,許久也不動一下。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那鏡子裏映著的麵龐眉長如月,哞亮若星,隱在眉眼間的是一種磊落浩然的大氣。他心想,她這樣的容貌在眾神女中雖不是最美豔的,可要說到清麗脫俗,卻也敢當。碧遊解開腰間的裙帶,慢慢將那貼身的白色寢衣退去。鏡子裏的女子發長委地,被衣物覆蓋的肌膚瑩白如雪,嬌嫩的如同蚌殼最柔軟的內在。
以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以及長發下隱隱露出的肩膀和背部。她就這樣把自己暴露在空氣中,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石像等著時間的洪流將她風化。碧遊看著自己的身體,這麵鏡子原來也映過她師父通天教主的臉,現在師父不在了,這個光滑的鏡麵裏隻有她了。
在她不遠處的椅子上有一疊衣裳,她在鏡子前擺了幾種姿勢,又索然無味的搖搖頭。終於她走過去,拿起了那套衣服。
“碧遊,你聽著。”她茫然的望向四周,最後發現那聲音來源於自己的心,“我羽化之時,便是你掌管玉虛宮之時。以後你不可與以往一樣胡鬧,師父不在了,玉虛宮還要靠你的。”
三清仙境裏最厲害的創始先神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悄悄羽化,蓬萊島上傳出幾聲鳥雀的哀鳴,天亮後,一個碧衣姑娘從緊閉的房門內走出,她成了三清裏最後一根暗藏的脊梁。
火一般的顏色仿佛將她的身子燒成一撮灰,原先碧色的衣裳丟在不遠處,孤零零的,仿佛秋日池塘裏最後一株殘荷。她妥協的笑了笑,以往的她已經被這紅色燒死了。活著的碧遊是玉虛宮的主人。
“你好像忘了這個。”他笑著看她,劍尖挑著的是一個藕荷色的肚兜。“穿上吧,沒了它,你會不舒服的。”
碧遊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精彩,五顏六色過後,她平靜地拿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