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朵拉(1 / 2)

朵拉是華佗中醫院的醫生,27歲,對生活積極樂觀,充滿熱情。她時常想象將來的生活,平靜、富足,還有點肆無忌憚。

未來對她來說充滿希望。

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朵拉沒有未來!

現在是2013年9月15日,農曆八月十一,天秤座第39周,時間是早晨7:15。這天,朵拉早早的起了床,再有三天就是中秋,她想買點月餅給第四孤兒院的孩子們送過去,讓大家高興高興。朵拉是第四兒童福利中心的小紅帽誌願者,經常為那些孤兒病患提供醫療援助。

其實,朵拉的經曆挺奇怪的。她出生於一個單親家庭,幼年時跟著母親生活。在她升入大學後,突然有一天母親也神秘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一晃五年,時光匆匆而過,她身在何方?是生是死?這一切都無法知曉。小時候,朵拉的印象裏沒有父親的影子。長大了,她連母親的影子都沒有了。她記得,當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常常為了沒有爸爸暗自悲苦。那時候,朵拉上幼兒園,她有個要好的小夥伴,叫橘子。每次到了下學的時候,橘子爸爸總是準時出現在幼兒園門口,接她回家。媽媽從不接她,朵拉就跟在橘子爸爸的後邊,灰溜溜的,像個沒人認領的流浪狗。有一次···

她看見橘子爸爸拉著她的小手···有一次,她看見橘子爸爸抱著她···有一次,她看見橘子爸爸背著她···有一次,她看見橘子爸爸讓她騎在脖子上···有一次,橘子爸爸左手拉著橘子,右手向朵拉伸過來。她楞了一下,怯怯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裏,溫熱的感覺一下子從那裏蔓延開來,順著朵拉的手臂滲透進血液裏,從動脈流進心房,然後在她小小的身體裏不斷的循環。

朵拉忽然想到自己的父親,他是不是也有一雙這樣的手,當他拉住自己的時候,世界一下子就溫暖了,安全了。她回到家裏,試著拉了拉媽媽的手。她手上的皮膚很光滑,沒有繭子,跟橘子爸爸的手一點也不一樣,摸著很舒服,卻涼冰冰的,不溫暖。她就鬆開了。朵拉很想有個爸爸,自己的,最好的,也是永遠的。

有一次幼兒園做遊戲,老師們扮演太陽爸爸和月亮媽媽,朵拉和小朋友們演小星星,這些小星星排成一排,一個個從太陽爸爸和月亮媽媽用手搭成的彩虹拱橋下邊鑽過去,輪到朵拉的時候,她看著那個戴著太陽帽的男老師一下子就哭了:“我家沒有太陽!”有一次她問媽媽:“我有爸爸嗎?”媽媽愣了好一會兒,臉上慢慢起了紅暈,說:“有啊,朵拉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朵拉一下子激動起來:“那爸爸在哪裏,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他啊?”媽媽就不說話了,目光轉向窗子外邊,她那雙眼睛裏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再問,媽媽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怎麼也不肯說話了。朵拉就不問了,她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恐怖的念頭,媽媽把爸爸給吃掉了!小區裏有很多野貓。有一天,朵拉下學回家,看見路邊的草叢裏伏著一隻黑貓,它的爪子是白色的,按著一隻灰鼠。灰鼠很瘦小,身上有一道道傷口,血淋淋的,顯然已經死了。黑貓並不急著吃掉那一坨肉,它湊近聞了聞,似乎在欣賞自己的傑作,然後慢慢張嘴,咬住鼠頭,格拉一下···小灰鼠的頭沒了,兩隻前爪沒了,肚子沒了,腿腳沒了,尾巴沒了,什麼都沒了。貓兒吃鼠,連根骨頭都不剩。那晚,朵拉做了個恐怖的夢,她夢見自己在公園玩,看見空地上伏著一隻巨大無比的貓。它長著媽媽的臉,白色的爪子裏按著一個瘦小的男人。媽媽低下頭聞了聞,然後慢慢張嘴,咬住他的頭,格拉一下···那人的頭沒了,脖子沒了,兩隻胳膊沒了,肚子沒了,腿腳沒了,什麼都沒了···媽媽滿意的咀嚼了一會,將頭轉過來,盯著小小朵拉:“我餓!”······她一下子就嚇醒了,窗外正在下著小雨,雷聲轟隆隆的。

朵拉跳下床躲在床底下,她一夜不敢睡覺。

隨著年齡的增長,朵拉漸漸發現,母親心裏似乎裝著什麼無法訴說的東西,她的全部生活就是對著窗子發呆。一個人如果不是瘋了、傻了,那麼她沉默的堅持裏一定有很深遠的意義。這其中隱藏的故事,有無限種可能,朵拉眨眨眼都能編出好些個,可媽媽從來不說。她把一切深深的埋進了天空的角落,總是對著那處癡癡的發呆。她的眸子裏有影,不是鳥,不是雲,不是日月,不是這天空。很多時候,朵拉半夜醒過來都能聽見母親的房間裏傳出低低的悲鳴聲。她不知道那些沉默和悲傷是為了什麼,所以更加怨恨。

就像初春灑下的種子,向下生根,向上發芽。再後來,朵拉升入市重點中學,雖然不是很遠卻仍倔強的選擇住校。

媽媽是冰冷的,那個家也冷颼颼的沒有一絲溫暖。開學那天,她自己收拾東西,用力開關房門,故意在衣櫃裏翻來翻去,甚至把窗台的一盆玫瑰丟進了垃圾桶,那是她最愛的花。她仍然在窗前的躺椅上坐著,靜靜的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