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充滿了淡霧,在這裏麵的一切,星光嗬,月光嗬,都隻是綽約的,人們要想把這淡霧洗蕩幹淨,更逼真的認清了一切,那隻是心的低呼,便顛頓了一生,也是徒勞的喲!

在這使人迷惘的淡霧中,她已被輕風從夢裏驚醒了,抬頭看見星光正和她眉語,月兒正同她微笑,她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那雲羅的睡衣正像天空的淡霧,隱隱看出她胸前的一隻金盒,閃爍著仿佛淡霧背後的明星。她輕輕的摩挲著,不知不覺已來到窗前,淡白的星月融化的光,如幻燈般正射在一叢白茶花上,一片溶溶,仿佛溪水悄悄流過雪色的沙灘,芬馨的花氣如醉人的美酒,她陶醉了不知多少時候,若不是夜鶯一聲低唱,她的心靈將和花魂,交繞成一朵彩雲飛騰到萬點星光之上,遊翔於廓大的太空裏了。

她正撫摩著那胸前的金盒,想像著盒中人影,忽見遠處柳條兒微微蕩動,在花影鋪滿的白石上,走過一個少年來,正是那盒中的人影的,她不禁心花顫動,低聲問道:“你從那裏來……夜已深了。”

那少年兩手插在衣袋裏,仰頭望著天空說:“原來夜已深了……但是你不知道美的神,正在那裏唱著呼喚失了心的青年的歌嗎……”

她似乎不很了解他的命意,隻是對他怔望著,一言不發,但她此刻的確感到這畫圖般的夜色裏,正是他應來的時候,她含笑說:“你見過宣哥嗎?”他說:“我正從他那裏來,宣哥曾告訴我,你的窗前一叢茶花,正開的十分美麗,但我來時,被花神降伏了,心身都不自由,竟顧不到評賞了。”

這時她走到回廊邊,對那少年說:“你看淡霧奪了星月的光彩,此地樹蔭花影又特別濃厚……我們把電燈開了談吧!”

“不!這樣的清境,若加上人間的煙火,太煞風景了!”他說著已走近她的身旁,畏怯著伸過手來,撫著她的肩說:“你為什麼仿佛不痛快似的?……哦!莫非你不願意我來攪你嗎?……”她隻搖搖頭,默默無言,他握著她的手,心脈狂激著,似恨自己太蠢,怎麼不知道她需要什麼呢?於是他又問她道:“你生氣了嗎?

若果是的,我就走開吧,……但是……”她這時很感動的,側轉頭含淚望著他,似乎有無限的隱衷,不過她依然不說一句話,而她不願意他就走的表示,比言語的挽留,更明顯而有魔力,他立刻決定說:“不!我絕不就走,好在這時不過十一點鍾,至少還有六十分可以廝守。”

淡霧裏的月光,又被浮雲遮蔽了,四圍漸漸黑暗起來,她怯怯的傍著他,一同坐在雕欄上,濃鬱的花香,熏醉了人間的怯弱者,她的頭如經風的花朵,無力的依在他的胸前,微微的歎息著;他用溫和的手,撫著她覆額的軟發說:“星嗬!不要悲苦,聽我唱你作的戀歌吧:

“聖母在兒心中播了愛的種,春天長出嫩黃的芽,現在開了五瓣燦爛的花,除了媽媽帶走的一朵,兒一並都送給他,他那裏有青蒼潤澤的心田,所有的花,將在那裏生根了,繁榮了,嗬!愛人!

不要粗心摧傷她,瓣兒萎了,兒的心要片片碎了,你的心田也將荒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