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的問話,要微微低著頭,恭恭敬敬的,不能高聲驚擾到主子,也不能畏畏縮縮的惹主子厭煩。可話又說回來,這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宮裏的奴才,伺候的是這天底下最最金貴的主兒,說句不太恭敬的,你們出去了,代表的就是主子的臉麵,這全天下的人可都看著呢,要是給主子丟了臉麵,到時就別說你從前立下過什麼天大的功勞,都不頂用——奴才的本分,這個時候就應該自己找個地方把自己個兒埋了——讓主子費神,那是奴才最最不能做的事!”
“行動坐臥,都得把腰板挺直了,別把你們自己個兒家裏的習慣帶到這裏來,含胸塌背的,看著就不是好人家教養出來的。宮裏講究的是居移氣,養移體,多急的事也不能跑,隻能走,每步九寸,不多不少,頭釵不搖,佩戴不移,裙擺不動——宮裏可是照著大家閨秀的樣子養著你們,這是宮裏給你們的體麵,你們要是自己把自己的體麵給丟了,那誰也怪不著,照著宮規,辛者庫的勞役可少著人呢……”
我亦步亦趨的照著沈姑姑的姿勢照做,麵上格外認真肅穆,心底卻暗暗著急,動作上不免慢了些許,好在秀女眾多,自然有領悟差的,表現如我一般笨拙,倒也無人察覺我的異樣。
原因無他,我的袖口裏藏著一個早上從膳食間偷偷帶出來的雜糧卷子。
純兒不時小心翼翼的瞥我一眼,眼神裏透著一點責備,我知道她是擔憂我不小心惹禍上身,然而昨日貓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囈語觸動了我心中的憐憫。
我想我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就會變得跟這個皇宮裏的大多數人一樣可怕。
側臉給了純兒一個歉意的笑容,忽然感覺到裙裾上傳來異常的緊繃,來不及思考,人已經摔倒在地,膝蓋和地麵的碰撞是如此突然而銳利,疼痛讓袖口中的手不自覺的鬆了一下,微微泛黃的雜糧卷子滾落出去,我的眼睛盯著雜糧卷子慢慢的滾到煙綠色錦緞繡鞋旁,鞋麵上的紫色番蓮花瓣微微翹起,含苞待放。周圍的驚叫聲、吸氣聲以及純兒的問詢聲潮水般的湧進腦子裏,嗡嗡的似近似遠。
隨後詭異的安靜下來。
我呆呆的看著,無暇顧及心中湧上來的驚恐和憤怒,在純兒的幫助下茫然的癱坐在地上,聽見那個淡淡的聲音毫無情緒的傳來:
“姚鶯兒,到院子裏跪著吧。”
我舒了口氣,跪著總比挨打要好些。
“是,沈姑姑。”
我拉了下純兒示意她不要衝動,踉蹌著站起身向院子裏走去。
眼睛一掃,正正對上人群後彩衣幸災樂禍的臉,心中一動,忽然覺得懨懨的,低頭垂目,跪在院子裏冰冷堅硬的石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