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來時一樣,我們離開冥府時要經過黑暗之河。這條河連接冥幽界與神界,奈芙蒂斯氣得早走了,船上隻有我和塞特。
很安靜,我望著河水發呆,想起離開時冥王大人複雜的眼神,似驚似喜似不能接受似懷疑似痛苦……竟然無一詞能形容得出來。
“……下來吧……下來吧……”細若蚊絲的聲音仿佛從河心裏發出來的,讓我毛骨悚然,我迅速竄到正閉目養神的塞特旁邊,“大人,有奇怪的聲音!”
“這河裏死的人、神、妖怪多了,有冤魂也不奇怪!”塞特眼睛都沒有睜開,淡淡道。聽他一說,我更是神情緊張。
“下……來……吧……下……來……吧……”這次不隻是聲音了,我分明看見一雙黝黑的爪子,指尖綠幽幽的,散發著惡心的光澤,那隻爪子慢慢沿著船弦向我伸過來,越伸越長。我一下子跳入塞特懷中,“真的有鬼!塞特,你快醒醒,不要睡著了……我好害怕……醒醒啊你!”塞特這才勉強睜開眼,輕聲道:“是你的幻覺。乖,閉上眼睛,等黑暗之河過了,我們就安全了。”我回頭一看,那隻,不,成千上萬隻手把渡引船全部包圍了,無數隻手就要握上我的腳踝了。
我害怕地用力搖搖塞特,“塞特,這不是幻覺,是真的,你看好多隻爪子,綠色的,像蛇一樣的爪子……”手中一片溫濕,涼涼的一片。我低頭一看,一片鮮紅色正從塞特的胸前泛出來,他流血了。
“本來不是重傷,剛才奈芙蒂斯那一杖太狠毒……”塞特虛弱地笑道,他伸出手圈住我,“相信我,那些是你的幻覺,隻要你不沾染黑暗之河的河水,下麵的東西就上不來……”他一說,我的心就涼了一片。來時我躺在船上裝昏迷那會兒,奈芙蒂斯曾滔了一些河水灑到我身上,我當時隻當她想用涼水折磨我一下,所以沒有反抗她。我顫聲問:“如果沾染上了,會怎樣?”
“被拖入黑暗之河,或者被妖物吃掉,或者淪入妖物……”塞特的聲音越來越低。
那些手始終在我們身邊徘徊,似有所忌憚不敢靠近,最終,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聲低吼,整個河麵顯得一頓。塞特目光清冷寒徹,“她在你的身上灑了黑暗河水?”我點點頭。
“該死的女人!”塞特咒罵一句。
河心之中,一條巨大的龍,不,巨蛇昂然而起,攔住了我們。
“阿匹卜族王?好久不見了!”塞特仍舊維持著圈住我的姿勢,他在掩飾他胸前的血跡。
“我說是誰以神力召見我呢,原來是力量之神塞特啊!昨天殺了我幾個得力助手,傷勢這麼快就複原了?”巨蛇低吟一聲,河麵就抖三抖。
“神界的神藥治別的不靈,治這種皮外傷可是藥到根除的。”塞特淡笑,淩厲的霸氣從目光中透射出來,讓眾妖怪們一寒,包圍著小船的綠爪子們紛紛後退了一些。
“你的口才還是那樣的好!”蛇王從喉頭發出悶咕的笑聲,它在河麵上翻騰了一陣,立即就到了船前。
我嚇了一跳,它長得可真醜啊,眼如銅鈴,綠幽幽的光,像電柱一樣,渾身的肮髒的鱗片,大嘴一張,涎水嘀嘀嗒嗒。
“留下這個凡人,黑暗之河千百年不經過一個凡人,你要知道對於我們阿匹卜族來說,吃一個凡人抵得上吃一百個普通的神……”它用的是商量的字眼,卻是誌在必得的口氣。
我渾身直打哆嗦,媽媽啊,救我啊,被這樣一個惡心的東西吃掉,還不如讓我去死!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蛇王。”塞特嘴角一彎,“再說了,吃了她,你以後會後悔的……”
嗚嗚嗚,好感動,塞特,你的大恩大德,我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塞特,你以為你的重傷本蛇王看不出來嗎?你能不能自保都是個問題,還能護得了她嗎?”蛇王的目光中閃起一絲貪婪,狂笑道。霎時間河水起伏,上下翻滾,小船也跟著搖擺不定起來。一道黑白相間的人影以鬼魅般的速度掠上船頭,他舉起手中的權杖,金色的光澤不斷從權杖中洶湧而出,河麵漸漸平靜下來。人影漠然的聲音響起,“加上我呢,能不能護得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