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急忙轉身照著舊路回到太尼城,哪曉得城門已經關上了。華賤到此真是無法可設。
卻說這太尼城,因為一千八百十五年,有宗教的戰爭,所以到了現在,城邊四麵還有圍牆。
圍牆的旁邊,又有幾座破壞的方塔。華賤四麵一看,就心生一計,即忙從那破壞的缺口扒進城裏去。這時候已經八點鍾了,他又不認識路途,隻得冒險向前亂走。走過了多少大街小巷,忽就走到一所衙門,又走過一個學堂,隨後走到一所天主教的禮拜堂旁邊。這時候華賤的手腳都戰栗起來,不能再向前走了。在這禮拜堂的屋角,有一印刷局。華賤疲倦已到極地,又沒有什麼指望,沒奈何就一交倒睡在這印刷局麵前的石凳上。
不多一會兒,忽然有一年老婆子,剛從禮拜堂出來,黑夜裏忽然看見有個人睡在那裏,大大的吃了一驚,說道:“我的朋友呀,你為什麼在這裏呢?”華賤就帶著怨恨的聲音答道:“我的慈善婆婆呀,我就在這裏睡了嗬!”老婆子道:“就睡在石凳上麼?”華賤道:“十五年前我還有一張木床,今天夜裏就變成石頭床了。”老婆子道:“你曾當過兵麼?”華賤道:
“不錯,我曾當過兵。”老婆子道:“為什麼今天夜裏不到客店裏住呢?”華賤答道:“因為沒有錢,哪有人肯教我白吃白住呢?”那老婆子聽他這樣說來,便歎道:“這樣真是可憐!
我現在袋裏隻有四個銅角子,就一齊給你用罷。”華賤接在手裏,便道一聲:“多謝!”那老婆子又道:“這幾文錢,雖然是不能夠作客棧的用費,但是我看你疲憊已極,必不能捱過今夜,你這時又餓又冷,他們見了,也必當見憐。”華賤長歎一口氣,說道:“已經問過好幾處了。”老婆子道:“那怎麼樣呢?”華賤道:“都不肯留我住下。那有什麼法兒呢?”老婆子就指著華賤的手,指著那邊一所房屋說道:“你曾問過那裏了嗎?”華賤道:“未曾問過。”老婆子道:“何妨去問問?”
要知道他走到那裏,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四回鬼蜮官場萬般不管人奴賤種遇事生風卻說太尼城有一位孟主教,一日晚上,到太尼城四處閑遊。後又因公事忙碌,所以睡得稍遲,到了八點鍾的時候,他還擱著一本大書在腿上,手裏拿著一塊小紙,正在不住的寫字。忽見使喚的女仆凡媽,拿了些飯菜和那吃飯用的銀器。孟主教見飯已拿來,便收了書,走到吃飯的房裏。這間房子長而窄。牆壁裏嵌了一個火爐子,火正熱著。大門對著街上,窗戶口正向著花園,窗戶門大開兩扇。凡媽正在那裏一麵收拾吃飯的桌子,一麵同孟主教的妹妹寶姑娘東講西講,說得十分高興。不多時主教也進來了,凡媽又同主教、寶姑娘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出神。隨後說到小心門戶的話,凡媽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道:“我今天出外買菜的時候,各處喧傳有一個可厭的無賴漢,來到這城裏麵,不知躲在某處。若是有人夜間行路遇著,必定要受他的大害。現在各樁事體,又不能靠著那班巡捕來保護。現在這一班大小官員,一個個的都隻曉得吃飯弄錢,民間的是非禍福,一毫也不管,還要互相嫉忌,他們倒很情願出了這種不法的事體,藉著還可誣害良民。有主意的人,總得要自己小心,各人保護身家,萬萬不可不小心門戶哩。”
凡媽說話的時候,孟主教正在火爐向火,另外還想著一樁事體,因此也沒聽他說些什麼。凡媽就從頭至尾再說了一遍。寶姑娘卻頗留心,就放著嬌嫩嫩的聲音說道:“凡媽所說的話,哥哥可聽真了?”孟主教道:“我聽是聽了,還是沒有懂的那細情。”即忙轉過身子,抬起頭來,笑嗬嗬地問道:“是什麼事體?是什麼事體?我們難道要遭什麼大禍不成麼?”凡媽見主教這樣說,更大張其詞說道:“有一赤腳無聊的惡叫化子,來在這城裏。他今天傍晚的時候,手裏提著一捆行李和一杆小鐵棍子,從假新黨小路進城。進城以後,在街上踱來踱去。他曾到苦巴館投宿,被店主人趕出來了。”孟主教接口道:“不錯,確有此事。”凡媽聞說,以為主教聽得他這些言語,一定吃驚,又揚揚得意的說道:“主教,這是真事呀,人人都是這樣說法。但是,這城的巡捕卻很混賬,街上都不設些路燈,很不妥當。主教呀,不但我這樣說,寶姑娘也是這樣說。”不料寶姑娘在旁聽得,便接口道:“咦!
哥哥,我並不是這樣說的,我和哥哥的意思一樣。”凡媽假裝著沒有聽見,接著又道:“我們的門戶現在卻不穩當。主教,你肯叫我去尋個修拾門鎖的來麼?不過十分鍾,就可以把門鎖修拾妥當。現在時風可怕,主教總得要不論日夜,都不許生客進來才好哩。主教呀,主教呀,生在這樣世界上,何必要做好人?古語道得好:‘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有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