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你想男德到哪裏去了?他寫的這四行字是些什麼字呢?隨後再表。
那金華賤自從那大雪的時候,眼巴巴地坐在家裏忍不住饑寒,就偷竊麵包犯案。衙門裏定了罪後,就把一條鐵鏈子鎖起他的手腳,用一輛罪人的馬車,解到道倫地方的監裏。走了二十七天,才到了道倫,便把華賤換上一件藍布的罪犯衣服。那衣襟上麵有個號頭,沒有什麼“金華賤”的姓名,那華賤的號頭,乃是第二萬四千六百零一號。
過了十個多月,有一天晚上,天色已經黑暗,華賤坐在這監獄裏麵,想起從前在家裏砍柴的苦境,又想到他的姐姐還有七個孩子,也不知道現在怎樣受苦,不由的一陣心酸,落下淚來。正呆呆的坐在那裏,越想越難受,朦朧間忽然瞥見一個黑影兒來到麵前,漸走漸近。這時華賤嚇得兩手捏了一把汗,不由得戰栗起來,不知是人還是鬼。不多一會,來到身邊,才知道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站在華賤身旁,對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好一會。說罷,華賤接口道:“你想把他弄死嗎?”那人答道:“不是,不過是用這般手段,來嚇他一嚇,他自然會中了我的計。我焉能因為要救一個人,就來弄死一個人哩?”華賤道:“言之有理。”
那人即刻跑到看監的房裏,瞥了那看監的一眼,就凶狠狠的一手把他的衫襟扭住,一手伸在外套裏麵,拔出一把光閃閃的明刀,說道:“你不要吃驚,我不是來殺你的,不過到這裏要救出那個金華賤。你快快地把那鐵門的鑰匙和他手腳鏈子的鑰匙一齊交給於我;你若不肯依從,那卻怪不得我,就要將你結果!”那看監的嚇得魂飛魄散,口裏不住地說道:“我……我……我……把鑰匙交給你。”說著,就在衣衫袋裏摸出兩把鑰匙,說道:“這把大的,是開鐵……鐵門的;這個小的,就是開鐵……鐵鏈子的。”那人接在手裏,隨將刀子收好,就扭他一陣來到華賤麵前,將華賤手鏈腳鏈一發開了。照樣把那看監的手腳鎖起來,就和華賤一齊抽身跑到鐵門旁邊,將鐵門打開,兩人逃出。華賤說道:“將門鎖起來。”那人答道:
“使不得,把他鎖在裏麵,恐怕沒有人知道,不叫他餓死在裏麵麼?”華賤又道:“不把他鎖在裏麵,我們不怕後患了麼?”那人道:“今夜一定沒有人知道的,你看鐵牆這樣高法,就是他高聲喊叫,也沒人聽見,我們乘著夜裏快跑罷。”兩人說著,就飛似的一直跑了三裏多路,未曾停腳。忽然瞥見路旁有一叢黑影兒,二人吃了一驚,待慢慢的向前走去,一直到了麵前,才知道是一大叢樹林子。這時二人又驚又喜,就來在樹林子裏坐下歇息歇息。
華賤便開口問道:“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呢?你的名字叫什麼呢?”那人答道:“名字就叫做男德,巴黎人氏。自從去年聽得你的事體,心裏就不平起來,一定要來救你。那時便在家中取些銀倆……”說到這裏,華賤就破顏一笑,問道:“現在你還有銀子麼?”男德答道:“現在還有幾兩,在外套的袋裏,我們明天的路費總夠用了。”華賤又問道:“你從哪裏來的呢?”答道:“我從巴黎而來。”華賤道:“咦!這樣遠的路,怎麼你就來到了呢?”男德道:
“我一路告化,將近一年,到了前月才來到這裏。初到的時候。我不知道你的監房在那裏,隻好在這地方左近,天天找些工做,得便打聽你的消息。前幾天我才遇見一個工人,他道:
‘有一個做苦工的人,自去年就收在這監裏。他家裏的姐姐還有六七個子女,都沒飯吃。他也不知道怎麼樣好,真真是可憐。’我聽得這樣說法,就一一知道你的消息。”華賤道:“你怎麼能夠進了那監呢?”男德道:“到了今天早晨,恰好那個看監的開了鐵門,出來掃地,我就出其不意,跑進他的房裏,將身躲在床底下。一直到了今晚,我才乘他不在房中,出來救你。”華賤聽罷,就長歎一口氣道:“哎!你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不知哪一天才能報答?”男德道:“那裏話來!我並不像那做生意的人將本求利,也不過為著世界上這般黑暗,打一點抱不平罷了。”說著,就脫下外套,對華賤道:“現在初交冬令,覺得有些寒冷,你穿上這件外套吧。”華賤歡天喜地的即忙接了穿在身上。男德道:“我們二人今晚早些睡覺罷,明天還要早些跑路。”說罷,就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這時華賤尋思道:“我身上現在一文沒有,既然遇見這種奇貨,卻不要放過了他。”正在那裏胡思亂想,隻聽得男德睡得呼聲如雷。忽然翻身爬起來,跑了三四步,又住了腳,便在外套袋裏摸出那一把光閃閃的刀,口裏說道:“世界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我金華賤這時候也為金錢所驅使,顧不得什麼仁義道德了。”說著,就拚命地用盡生平氣力,把刀尖兒正對著男德身上,飛似的丟將過去,抽身便走。
欲知道男德性命如何,下回就知道了。
第九回忍奇辱紅顏薄命刺民賊俠劍無情話說華賤丟刀來刺男德以後,就飛也似的一直奔出叢林去了。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