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收工後,都三三兩兩地回了自個兒的篷子裏歇下。
四下裏安靜極了,三月的春風輕拂臉麵,帶來幾分瑟瑟兒的涼意。邊上的幾株桃樹,開得粉紅粉紅的一片,有的已經長出了新綠的嫩芽。
“辰軒,我想問你一句話?你願意聽嗎?”青蘋此時與他並肩站在飛馬樓前,很是鄭重地問道。
辰軒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側了身子往她臉上看去。
再沒有比將自己的秘密坦承相告對方更讓人信任的了。青蘋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緩緩地問道:“如果我是鳳陽長公主的私生女,你會繼續愛我嗎?”
辰軒心裏一驚,他有些不願去想這個問題。在京城的時候,就聽到過不少風言風語,他選擇不讓自己去相信那些謠言。
正如他自己,一直以為是華家的孩子,生平也心心念念地想要讓母親的墓碑刻在華家的宗祠裏,可是當這個目標即將要實現時,他才驀地發現,這一切都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再追究起來,他的身世竟是這般的曲折,甚至是屈辱的存在,但是為了母親,為了母親的家族,他不得不忍下這一切,來麵對這份殘忍。
可是,他萬沒有想到,青蘋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十分鄭重地對他提起這件事情。他一時有些慌亂,更害怕這個答案。
青蘋見他一直都不說話,心裏已大概猜到他的心結,但是她既然決定了要告訴他這些,便也隻得硬著頭皮說下去,“外麵的傳言,是真的。我就是華辰芸一母同胞的孿生妹妹,我們的父親不是華銘威,而是一個被長公主包養過的小白臉。如果你記性夠好,應該還記得,我倆曾經到他家裏去偷過一份公文,因為荒山土地的事兒。”
“什麼?你是說吳仲楠?”華辰軒臉色大變,忍不住驚呼出聲,瞪大了眼,怔怔地望著青蘋,半天無法言語。
“嗯,就是他!”青蘋轉過頭來,幽幽地望著他,語帶嘲諷地笑道:“沒想到吧?我跟親生父親在一個村子裏住了十多年,竟然彼此都不知情。我的童年過得並不好,他也從來沒有伸出過援手。而他之所以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卻也是因為我。”
說到這裏,她又頓了頓,問道:“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他的報應?”
華辰軒被這個消息震驚得無以複加。
青蘋一口氣說到這裏,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以前一直覺得辰軒的身世夠悲苦了,卻沒想到自己的身世更悲催。他的身上好歹還流的是世上最高貴的血液,而自己的親生父親,卻是那樣一個卑微的身份。
良久,華辰軒才緩過神來,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青蘋,別想太多,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們會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
青蘋一邊極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將頭整個地縮進他懷裏。
這個男子的懷抱,是她貪戀已久的溫暖。
此生,就是他了罷。
華辰軒終究也沒有離開飛馬村,他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奏折,讓景蘇楓帶著,到時親自呈給皇帝。
景蘇楓前腳剛啟程不久,蕭翎琰後腳就到了。
他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青蘋和辰軒一起,與村裏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做著“狼吃小羊”的遊戲。
看上去那麼幸福的一對。
不知怎麼地,蕭翎琰的眼眶就濕了。
他不由暗暗歎了口氣。作為大奕朝的端王殿下,他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也早已曉得眼眼前的這名男子,與他流著相同的血液。如果皇家欠他的,一定要用他心愛的女人來補償,而她自己也非常樂意的話,他為何還要執著?有時候,成全也是一種愛!
兩人都玩得有些忘形,渾然不知邊上已多出個旁觀者。待到青蘋發現的時候,蕭翎琰已在那裏站了許久了。
青蘋拉了華辰軒的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歡笑,蹦蹦跳跳地來到蕭翎琰麵前,“早就知道你要來,可沒想會來得這麼快!哦,對了,給我們村撥的救濟糧呢,你不會是空手來的吧?”
青蘋誇張地張大了嘴,故意朝他身後東張張西望望。
蕭翎琰微笑,攤了攤手,“以為你是盼著我來呢,原來是眼巴巴地圖我的福利來著,我要是沒帶東西過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接待我了?”
“那還真是有可能。”青蘋裝作很無奈地說道:“你也知道的,附近幾個村子都遭了災,沒吃沒喝沒住的,多你一個人,就要多一份口糧,他們就會少吃一頓,肯定是巴不得你趕快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