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山鷹的臨時巢穴裏儲存了充足多樣的應急物品,甚至還有一輛半新不舊的雪弗蘭,油箱灌得滿滿。就這習慣而言,或許他該改名叫鬆鼠。
蒼朗簡單地處理完傷口,帶上少量藥物與現金,將安致遠抱上車。
“我們去哪?”
“機場。”
安致遠吃驚:“現在就走?”
蒼朗發動車子的手停下來,側過臉看他。
安致遠的眉梢蹙成了個為難的弧度,“會不會太趕了,有些事總是要處理的,爸爸的葬禮,還有實驗室……”
蒼朗唇角緊抿。他知道這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尤其是像致遠這樣,總習慣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
但他無法再給他更多的時間。那朵嘲諷的微笑在黑暗處靜靜綻放,蒼朗甚至可以嗅到它散發出的,由蟄伏與陰謀釀成的血腥味。
他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結束,但他至少要讓致遠離開旋渦中心,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去。
“先放一放,等這場風波平息,我會陪你回來處理。”他隻能這樣安慰。
安致遠想了想,搖頭,“這很奇怪,蒼朗,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對方沒有回答,擰動了車鑰匙。
安致遠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有些惱火,又有些不安。這是他的保鏢第一次用強硬的姿態罔顧他的意誌,卻不肯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蒼朗推開他的手,一腳踩下油門。“……抱歉。”他沉聲說。
候機室裏,山鷹抬頭看了一眼牆麵上的鍾,又掏出根煙點燃。他的手機就插在褲兜裏,期待的鈴聲卻始終沒有響起。
八點二十五分,他閉眼重重吐出一口煙霧,起身踩過腳邊散落的無數煙蒂,拎著旅行包朝檢票口走去。
放行的綠燈嘀一聲亮起,山鷹忽然感到口袋裏熟悉的震動頻率。一抹亮光從他幽冷的眼睛裏浮影掠電般閃過,在嘴角凝結成微薄的笑紋。
他放下行李,迅速掏出手機送到耳邊。
幾秒鍾後,笑意從他臉上驟然消退,變幻不定的情緒墨雲似的在眼底翻湧,最終沉澱為一片索漠的陰霾。
“多少錢?”他木然問道。
“你知道那人是誰,對嗎?”沉寂的車內,安致遠驀然開口。
蒼朗的眉心微微抽動了一下。
“那個殺害我父親的凶手,你知道是誰。”
安致遠的聲音很輕,卻不容忽視,蒼朗感覺被他逼視的那半邊臉頰,針砭般刺痛起來。
他可以搖頭,也可以否認,但他沒有。
他無法欺騙他,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他也對他說不出口。
安致遠慢慢露出了個無法言喻的神情,仿佛雙眼中眩轉著藏藍的渦流,一種遏抑了許久的激烈倏地噴發出來。
“停車!”他陡然拔高聲線。
蒼朗恍若未聞。
短暫地沉默後,安致遠突然側過身子,抓住了方向盤。
蒼朗一驚之下,忙控製住車勢,急踩刹車。車頭在水泥路麵轉了個九十度的彎,在粗礪的摩擦聲中劇烈震動幾下,釘在路旁。
“致遠,別這樣!”他一把握住安致遠的胳膊,變色道,“我停車!”
安致遠臉色蒼白,眼中卻像要燃起一團幽藍的火焰,“他是誰?是不是那個在A國朝我開槍的人?他還在追殺我,是嗎?爸爸,是因為我……”他哽咽起來,“因為我才死的,是嗎?”
蒼朗攬住他戰栗的肩膀拉向自己,“不,這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