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共收關於文藝的論文十四篇,除三篇外都是去年下半年作的。其中《美國的朗誦詩》和《常識的詩》作於三十四年。前者介紹達文鮑特的《我的國家》一篇長詩,那時我在昆明,還見不到原書,隻根據幾種刊物拚湊起來,翻譯點兒,發揮點兒。後來楊周翰先生譯出全書,由美國新聞處印行。

楊先生送了我一本,譯文很明白。——書名我原來譯作《我的國》,《我的國家》是用的楊先生的譯名。離開昆明的時候,我將那本書和別的許多書一齊賣掉了,現在想來怪可惜的。

詩裏強調故威爾基先生的“四海一家”那個意念。看看近年來美國的所作所為,真的禁不住“感慨係之”!

《論逼真與如畫》,二十三年寫過這個題目,發表在《文學》的《中國文學研究專號》裏。那篇不滿二千字的短文,是應了鄭西諦兄的約一晚上趕著寫成的,材料都根據《佩文韻府》,來不及檢查原書。文中也明說了“抄《佩文韻府》”。記得西諦兄還笑著向我說:“何必說‘抄《佩文韻府》’呢?隻舉出原書的名目也可以的。”這回重讀那篇小文,仔細思考,覺得有些不同的意見;又將《佩文韻府》引的材料與原書核對,竟發現有一條是錯的,有一條是靠不住的。因此動手重寫,寫成了比舊作長了一倍有餘;又給加了一個副題目《關於傳統的對於自然和藝術的態度的一個考察》,希望這個羅裏羅嗦的副題目能夠表示這兩個批評用語的重要性,以及自己企圖從現代的立場上來了解傳統的努力。

所謂現代的立場,按我的了解,可以說就是“雅俗共賞”的立場,也可以說是偏重俗人或常人的立場,也可以說是近於人民的立場。書中各篇論文都在朝著這個方向說話。《論雅俗共賞》放在第一篇,並且用作書名,用意也在此。各篇論文的排列,按性質的異同,不按寫作的先後;最近的寫作是《論老實話》。《魯迅先生的雜感》一篇,是給《燕京新聞》作的魯迅先生逝世十一周年紀念論文,太簡單了,本來打算不收入本書的,一位朋友卻說魯迅先生好比大海,大海是不拒絕細流的,他勸我留著;我就敝帚自珍的留著了。

本書各篇都曾分別發表各刊物上。現在將各刊物的名稱記在文章的末尾,聊以表示謝意。

朱自清

1948年2月,北平清華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