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知道你累嗎,最近流量這麼大。”
“嗯,那邊借調了幾個人過來,還好。”嚴岫從被子裏爬出來,套上褲子倒了杯水,歎了口氣,“出來吃飯吧。”
“……嗯。去哪?”
“怎麼了?”
“沒事,打電話本來就準備說這出來吃飯的事的。吃什麼?”
嚴岫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困。也不知道是真的沒睡夠還是想起來要對付聞斌就覺得自己精力不夠:“……還是算了吧。明天中午行不行?我還是困。”
“行。反正我這兩天都沒航班。”聞斌又開始有點兒燥,站起來去開了罐啤酒,“你別光睡,吃點東西。”
“嗯。”
“不是我說你嚴岫,你拿話筒的時候一走神,可能一架飛機就沒了。你們做一休二,天天都跟倒時差似的,你自己必須得注意身體。”
“嗯,我知道。”
“而且你得好好吃飯,不是說讓你煮包方便麵就搞定的……這樣吧,明天咱也吃的健康點,去哪個什麼最近很流行的……啊,煮蘑坊。我一會就定位置。”
“行,隨你吧。”
聞斌就是受不了嚴岫這種什麼都行的橡皮性格,讓人覺得能忍到沒有底線。同時又讓人覺得堵得難受。
“我說,嚴岫啊……”
“嗯?”
“操,算了,你睡吧,聽著你說話我都困。”
其實也根本不是有多困,嚴岫自嘲了一下,不如說他還是對聞斌有點情緒吧。畢竟這麼多年下來,付出的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太多,總會有些積怨的。嚴岫知道聞斌多少意識到了自己對他的重視,也知道聞斌有些被嚇到了。而人總難免是這樣的,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能做得理所當然,可當知道別人已經知道之後,又還是會期許對方的感激和情感回饋。
這麼多年,不管為的是什麼,他嚴岫總是勞苦功高的。可在聞斌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嚴岫反倒懶得動了。
他掛了電話之後就去衝了個熱水澡,出來隨隨便便弄了點能吃的東西,就開始坐在沙發上看賽車,看到緊張的地方也會跟著屏幕上的賽段計時器數秒,並不準備再回到床上。
其實他根本就不困。隻是想起來明天中午難免要跟聞斌攤開談自己這些年的所謂“付出”,他不用場景設想就覺得不自在。被迫被一個自己很在意的人剖視內在,真的是件挺尷尬的事情,而且還相當累。
半個小時之後,他收到了聞斌告訴他房間號的短信。
其實打電話的時候,他不是沒聽出來聞斌煩躁。
他還真的有點幸災樂禍。
既然他已經跟聞斌“同甘共苦”那麼多年,既然聞斌痛苦的時候,自己難受的也不比他少,那他也沒什麼可為自己的幸災樂禍而愧疚的,反倒還覺得有點壓不住的報複的快感。
哥們兒啊,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啊。
——終於他媽輪到你了。
嚴岫準時到的時候,聞斌已經在包間裏點菜了。這飯店的環境挺好,很幹淨,襯得好像正在點菜的聞斌都有點幹淨了。
“紫米糕吃嗎?”
“吃。”
“那行。再加紫米糕。”聞斌把沉得要死的菜單合上遞還給了服務員,“就這樣吧。”
服務員溫順的答了一句“好的”,重新報了一遍菜名後走出了房間,把門輕輕地關上了。
空調的熱風把這個幾平方米的小空間烘得很暖,房間裏是六人台的圓桌,聞斌穿著飛行製服坐在裏側。嚴岫脫下了外套,猶豫了一下後選擇坐在了聞斌的對麵。
“對了,我沒要酒。想喝的話我出去買吧。”
“不用,我拿了。”嚴岫俯身從剛放在腳邊的紙袋裏拿出了一瓶紅酒,又打鈴叫服務員拿來了開瓶器,然後給兩人都倒了一杯。
“怎麼穿著製服?”嚴岫看著聞斌不離手機屏幕的眼,有點輕微的不爽。
聞斌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收了手機笑了笑:“我剛從機場過來。十一點半飛回來的,衣服沒來得及換。”
“不是說這兩天沒航班?”
“公司一個飛行臨時出了點狀況。”
聞斌喝了兩口之後,忍不住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
嚴岫倒是真舍得。
對麵人輕晃著酒杯,已不見一天前在巡航那種情緒的裂縫。嚴岫的指甲被修剪過,穿著一件雙排扣的呢子上衣,整個人有一種很難形容的張力。當初就是這種張力最先讓眼睛衝天的飛行在學院裏把這個人看入眼的——雖然即使在當時,聞斌也並未想過兩人會走這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