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勁峰張口還要說什麼,餘光卻瞟到了一個似乎是朝他們走過來的年輕人——手裏提著一大袋明顯是剛從超市買回來的東西。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好像是認識聞斌,走過來的過程中眉頭一直皺的很緊。一直到他走到吧台前邊,李勁峰才看見那張在吧台燈光下的臉。
滿臉都是疲憊,無奈和某種煩躁。
好像甚至懶得問自己是誰,那人看了看還沉浸在自己痛苦裏的聞斌,小聲罵了句我操,張口直接問:“他怎麼了?”
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看見聞斌整個背都僵了,卻沒有回頭。
見沒有人回答他,那年輕人好像很不耐煩:“到底怎麼回事?別跟我說又是女……”
“他今天降落複飛了。”
知道聞斌說不出口,李勁峰就把問題最簡化回答了。
一閃而過的,那個年輕人臉上有驚訝。
但是驚訝很快被一張沒有表情的麵具掩飾下去,除了眉皺的更厲害了點,再開口還是之前那個有點衝的口氣:“所以呢?”
三個字,讓李勁峰覺得他好像是對聞斌本身就帶著某種抵觸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聞斌在起初對嚴岫傾訴的欲望過去之後,就非常不想再讓嚴岫知道這件事情。因為喝酒,他腦子裏的很多彎路都直接取直了,這會就是特幼稚特固執地覺得自己隻要不回頭繼續趴著,就不用麵對嚴岫。或許原來他還想跟嚴岫扯一扯他們倆之間不小心堆積起來的隔閡,但是出了複飛的事情之後,他就一門心思都撲在這個問題上,其他的事兒都懶得想了。
對嚴岫就更簡單,完全是回避政策。
麵對聞斌的消極抵抗,嚴岫很不爽,沒有耐心等答案就又問了一遍。
“複飛又怎麼了?所以呢?”
聽到複飛兩個字用那種口氣從嚴岫嘴裏說出來,聞斌的背又僵了一下,下意識的就想拿別人當擋箭牌。
“李哥……”
這一聲叫的不明所為,好像就是單純強調一下李勁峰的存在,讓嚴岫在外人麵前注意一點。
嚴岫之前不管不顧的大多是因為太久不睡了情緒不好,加上突然遇到這種狀態下的聞斌,自己卻一丁點前情提要都沒有獲得,就下意識的煩躁。現在被聞斌這一聲李哥叫的有點回魂了,就跟抽抽一樣突然就變回了那個人模人樣的狀態。
除了那點一成不變的針對感。
他很自然地跟著聞斌叫了李哥,也不在意自己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全名,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那個,我是他朋友。”邊說邊衝著那邊灌酒的死人抬了一下下巴。
“嗯。李勁峰。之前劫機那次的副飛。”
這麼一說,嚴岫有點想起來了。差不多從他入職開始他就一直能碰到李勁峰這個名字出現在機長一欄裏,而且飛的機型多得讓人印象深刻。
模模糊糊的覺得這是個比較厲害的人物,嚴岫的魂兒就又回來了一點:“我是做空管的,在祿口塔台。李哥的名字倒是見過很多次。”
這次叫的李哥明顯就認真了很多。
“您是在這兒陪聞斌喝酒呢?”
李勁峰點點頭:“這小子心情差,我勸半天了。”說完也不掩飾的打量了一下提著一大袋子生活物品的嚴岫,“要不,人就交給你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歎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可能比較能勸到點子上,我是說了半天也沒見什麼效果……”
聞斌聽見這句話回頭了,視線是看向李勁峰的,可是餘光一掃到嚴岫,他就忍不住看過去然後愣了一下。
這是幾天沒睡了。
借著吧台的光再看下去,就看見嚴岫手裏那一大袋東西,突然就有點忍不住想笑。他也知道現在這個氣氛不適合笑,但是所謂戳中笑點了大概就是這樣——嚴岫整個人看起來很糟,但是有被李勁峰帶起來了很明顯的社交氣場,那一身衣服穿得明顯不是他平時的風格,更像在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樣。一臉的疲憊沒錯,聞斌卻能看出來他這幾天過的應該比較舒坦,或者換句話說,沒有平時看著那麼憋屈了。
再加上手裏提著的居家氣場極濃的東西,和關心自己時一貫會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莫名的合拍。
層層疊疊的,嚴岫的多麵和矛盾難得這麼全麵毫無保留的暴露出來。
但是卻很調和。
有那麼一小會,聞斌有些看呆了。
直到嚴岫不耐煩的把袋子換了個手拎著,看著李勁峰繼續客套:“李哥有事嗎?有的話您就回吧,他交給我就行。”
“不是我有事,”李勁峰笑著搖了搖頭,“是我在這呆著也沒用。看著你們倆關係也不錯,他情緒上的問題你們年輕人比較好溝通。我能幫他的更多的是實際一些的問題……反正你想開之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