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們全家都挨個洗澡換新衣。在此之前,我和小表叔先抓白銀洗澡。冬季天冷,我給白銀洗澡的次數也減少了,就怕它感冒。不過家裏畢竟不同我在市區租住的小房子,浴霸暖風機樣樣齊全。白銀當然不可能喜歡洗澡,這陣子沒怎麼折騰,它也悠哉起來,但這回它可是躲也躲不過。
“你也給我洗幹淨了過年。”我費力地架著掙紮不停的白銀,讓小表叔給它淋濕,塗上寵物香波。
白銀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又是扭動身體又是揮舞爪子,我和小表叔自然不能幸免,手臂上都是斑駁的抓痕。
“白銀聽話,洗幹淨晚上吃螃蟹。”我徒勞地跟白銀說好話,它根本也不聽。
“馬上就好了,馬上,白銀乖。”小表叔怕白銀難受,加快了動作,洗到腦袋時還是小心翼翼。
等到把這祖宗洗過幹淨,吹幹全身毛發,我和小表叔已經精疲力盡地癱倒沙發上不想動了。不過白銀顯然覺得自己很受傷,它掙紮得也夠累,趕緊遠遠地避開我們,窩在暖風機前的墊子上委屈兮兮地舔毛。
“快去洗澡,你身上都弄濕了。”小表叔衣服的前襟濕了一大片,久了涼下來可不好。
“你呢?”他瞟了眼我的衣服,當然也是一片亂糟糟。
“你先洗吧。”我推著他的肩膀讓他起身。小表叔隻好站起來,走了幾步。我拿起茶幾上的水想喝,他突然回頭看我。
“嗯?”我就著喝水的姿勢,發出疑問的音節。
“要不要一起洗?”他出其不意地蹦出了這句話。“呃,我是說,你身上也濕了,這樣比較快……”
什麼?!
他後麵解釋的話我已經顧不上聽,剛進入口腔的水差點嗆到氣管,頓時咳嗽個不停,“咳咳咳……咳,嗆到了,咳咳……”我手忙腳亂地擦去流到下巴的水,一邊揮著手解釋。
小表叔趕緊抽了張紙巾遞給我,“還好吧?”
“唔,嗯,咳……”我勉強應聲,胡亂地解釋,“喝太大口了…咳…你先去洗吧,浴室太小了,不方便。”
“哦……”他遲疑著走開。
連在房間拿衣服的老媽都被我驚天動地的咳嗽嚇到,探出頭來。我隻好訕笑。
小表叔這樣也太嚇人了!他對我是信任到什麼地步?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嚴重的話吧?
嘖……真想答應。
我媽先前給小表叔從頭到腳都添置了新衣。連帽的淺灰色加絨衛衣外麵套上黑底鑲藍邊的羽絨背心,讓小表叔看起來活潑了好幾分。
我媽一邊幫他整理衛衣的帽子,一邊念叨,“我先前想給他買紅色的,又喜慶又精神,他卻要黑色。”
“這樣就好了。”小表叔有些害羞,臉上又克製不住傻乎乎的笑容。換好後還在穿衣鏡前看了好一會,又扭頭跑回房間,拿出我媽織的毛線帽戴上。
其實晚上也不可能出門,他卻非要穿戴整齊站到我麵前,也不說話,隻眼巴巴看著我。
這眼神……該說像誰呢?對了,就像白銀要吃的時候的模樣。
“很合適啊,小帥哥。”我忍不住笑,捏捏他的臉逗他。
他居然也不生氣,別扭地露出不太好意思地笑容。
我打小被我媽灌輸新年一定要穿新衣的思想,漸漸覺得理所當然。大學時曾因此被同學笑話像小孩子。偶爾也會想會不會小題大做了,但看到小表叔現在高興的樣子就覺得老媽果然是正確的。
等大家都各自收拾好,天色已經不早。電視裏正播放春晚開始前最後的特別節目。我和我媽趕緊把剩餘的事情做完,小表叔也過來幫忙擺盤。白銀也梳理好它的毛,打起精神拖著小碗走到桌子邊。
在年夜飯上,無論大人小孩都要喝口酒,是家鄉的習俗。我一早在黃酒裏加冰糖煮好溫著,所有人坐下後,並拎過酒壺挨個倒上。我和我媽都索性用碗喝,小表叔的份隻在小酒盞裏裝了一丁點意思意思就好。至於白銀,我當然沒忘,用手指沾了點酒塗在它嘴邊,它果然給舔進去了。
“它會不會又醉?”小表叔大約想起白銀吃醉蟹的事,又擔心又覺得有趣。
“沒事,大不了就睡覺。”我笑著說。
“怎麼可能,沒吃到好吃的,它一定不會睡著。”我媽也笑,對白銀的吃貨性格了若指掌。
頭盤是上桌前就要擺好的,熱菜則要挨個上,我時不時在餐桌和廚房兩頭走。小表叔吃著吃著就叼住筷子呆望著我。
“怎麼了?”
我端上龍眼豬心湯,桌子上的杯盤已經十分擁擠,我媽把冷菜疊起,空出位置。擺下手中的食物,我才側頭去看小表叔。
“你也坐下來吧,已經夠多菜了。”他扯住我的衣服。
“是差不多了,廚房裏還有東西嗎?”我媽掃過桌上的菜,問道。
“還有一個。”我拍拍小表叔的腦袋,向著我媽說。
端上最後的是糖醋魚,我放下盤子後就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小表叔往我碗裏夾了塊螃蟹,別別扭扭地說,“白銀跟我要也沒給。”
“哦。”
所以我的地位比白銀高一些嗎?
我忍著沒吱聲去逗小表叔,低頭看看桌腳邊拍著爪子表示不滿的白銀,趕緊夾塊魚安慰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