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詠真睜開眼,看到頭頂白色的天花板。
“看,他醒了。”
“嗯,謝謝醫生。”
“不客氣。”
視野中晃過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陳詠真有些茫然。
他想要動一動身體,卻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
“怎麼……好痛……”
他問。
“哼,小子,你多久沒吃飯了?怎麼會低血糖暈倒?”
耳邊傳來有點熟悉的聲音。隨即一雙有力的大手把他拉得坐了起來。
陳詠真這才發現自己還坐在醫院的地上。
大概自己昏過去並沒有很長時間吧。
“昨天的早飯……”
“啊?”
周全不耐煩地從上方瞪著他。
“上一次吃東西,是昨天的早飯……”
陳詠真遲緩地回答著。
他的目光似乎對不起焦距,思維也集中不起來。
隨即他想起表兄來。
“小唯!小唯他怎麼樣了?不會有什麼變化吧?”
他借助周全的手腕力量站起來,急忙看著周圍。
“你才蒙過去幾分鍾而已,哪裏可能有什麼變化?有變化倒慘了!”
周全甩開手,走回椅子上坐下。
陳詠真也茫茫然跟過去,在周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周全又點起一支煙。
在那打火機“啪”的一聲脆響之後,兩人之間就無言地沉默了。
陳詠真看著自己的掌心。細細密密交錯的紋路,看不出什麼脈絡。頭腦空白地研究了好半天,陳詠真終於鼓起勇氣,對周全開口了。
“那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啊?你要問什麼?”
周全斜叼著煙橫他一眼。
“……算了。”
陳詠真一下子蔫了,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問吧。”然而周全又說。“反正呆著也沒事,找點話閑聊也好。”
陳詠真“啊”了一聲,又躊躇了一會兒。
“要問就快問啊!支支吾吾地幹什麼?你他媽是不是男人?以前就看你有點女裏女氣的,上次說自己是他男人的時候倒挺橫啊!”
周全不耐煩地催促著。
“那個……我……你……你和他……”
陳詠真期期艾艾地囁嚅著。
他實在很想知道周全和表兄之間的關係,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些問不出口。
周全皺著眉頭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是想問我和小唯睡過沒有?”
太過直白的話讓陳詠真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才好,點頭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你小子!人都這樣了,你還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耳邊聽到周全沉下聲音低聲罵道,陳詠真忍不住垂下了頭。
然而周全下一句話又讓他猛地把頭抬了起來。
“如果我說沒有,你就真的會相信了嗎?”
周全諷刺似的看著他。
“你心裏不是已經早就認定了所謂的‘事實’了嗎?又何必羅羅嗦嗦再來問別人那些廢話呢?”
聽了周全的話,陳詠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明明覺得自己這樣是對的,卻無法反駁周全的話。
“他……他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陳詠真低聲喃喃著。
“我隻是想知道事實而已,難道這樣錯了嗎?隻要他對我說,我就會相信啊,為什麼他連這麼一句都不願意回答我?就算是在騙我,我也一樣會當成是真的,就這樣相信他的啊……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陳詠真茫然地說著。
他並不是想問周全,卻還是說出了心底的疑問。他也沒有期待周全的回答,一徑喃喃地說著。
“喂,不會吧,你連這個都沒搞清楚?”
周全愕然地看著他。
“你不但要自欺欺人,還想讓人家來為了你騙人啊?”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
陳詠真直覺地反駁,卻突然接不下去。
“你隻是什麼?說啊!說不出來了吧?嗟,我真搞不懂,小唯為什麼要和你這樣的人混在一起……”
周全喃喃著,摸索著衣服口袋掏出便攜式的煙灰缸,把吸剩的煙頭狠狠按熄。
“你和他,真是最不相配的一對了!”
他下了個結論。
這句話很傷陳詠真的心。
他想反駁,卻想不出有力的論據。自己要錢沒錢,長得也不是特別魁梧或者英俊,不像周全又有事業又有人脈,要不是周全幫忙,表兄吸毒過量,可能住醫院還會有麻煩。
想著想著,陳詠真開始覺得非常不甘心。
“你們倆,一個是什麼事情都往肚子裏吞,打死都沒半個字,一個是什麼事情都喜歡胡思亂想,沒事情都弄些事情出來……簡直麻煩透了!”
周全說著,又點上了一支煙。
“喂,你現在不會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吧?別隨便誤會別人的意思啊!”
周全揪著陳詠真的半邊臉頰,硬是把低著頭的陳詠真給拉了起來看著他,然後狠狠瞪了陳詠真一眼。那眼睛特別凶狠,同時又很犀利,好像真的看穿了陳詠真剛才的想法似的。
陳詠真痛得眉頭都扭在了一起,不停微微地抽著氣。
好容易,周全瞪夠了,才鬆了手。
陳詠真覺得自己半邊臉頰上火辣辣地疼。
不過他並沒有太去介意這點。周全剛才說的話給了他很大的衝擊。他覺得周全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又覺得似乎很籠統。他再想想,又覺得周全的話似乎有些什麼正說到了點子上。
“我沒想多想的。”
他對著周全強調。
鼻子開始發酸,他覺得不妙,拚命想要忍住,眼淚卻還是掉了下來。
“我不是在哭。”
陳詠真又強調著。
“那就別讓別人看見那樣的臉!”
周全伸手狠狠把陳詠真的頭壓了下去。
然後陳詠真再度聽到打火機“啪”的響聲。
周全抽煙真快。
“啊……”
陳詠真突然輕輕叫了一聲。
“啊?”
周全很不耐煩的聲音。
“那煙裏……那個香煙……”
“這是普通的煙!不會吧,你連這個都能想到那兒去?”
周全驚愕的聲音。
“啊……那就好。”
陳詠真放心似的歎息道,並沒有去理會周全的語氣。
淚水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流個不停,低頭看到的地麵,水磨石的小石子看起來都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