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學人研究(8)(3 / 3)

然不屬於這個群體,他有著別一樣的選擇,他別開一個研究蹊徑,因而展現別一道風景。

錢穀融先生說:“我素不諱言我是一個為藝術而藝術派。”在談到自己的學術淵源時,他也這樣直言:“40年代我服膺唯美主義”,“我學生時代受的是自由主義教育,最敬慕高人逸士的光風霽月的襟懷”,並且具體指明:“以現、當代中國人而論,除魯迅外,周作人和朱光潛的影響是相當大的。”———這顯然是現代文學與研究的另一個傳統。

生的“無論處在什麼樣的境地裏,都能保持從容自在,悠遊沉浸於自己的所好之中”的生命狀態,和忠實於學術,為學術而獻身的精神,都是錢穀融先生其人、其學術最有魅力、最具啟發性之處,我也是“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

因此,我在讀《書簡》,進而閱讀錢穀融先生時,最為關注的,自然是融為一體的兩個側麵,即其“人”與其“學”。而且我欣喜地發現,錢先生在“為人”與“治學”兩方麵,都自有其“道”:這是一位真正的“有道之人”。

(一)為人之道

錢穀融先生這樣說:“我一向很重視人品,平日總是要求自己的學生必須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真誠的人。”在錢先生心目中,人比之文與學,是更基本的,人立才能宏文言學,而且立人應該滲透於學文、論學的全過程之中。

他自己就是這樣。《書簡》裏的每一頁、每一行背後,都有人,處處閃現先生的人格魅力;他是以身說法,告訴收信人(大多數都是他的學生)該如何做人。我一邊讀《書簡》一邊回味:先生是怎樣一個人?他究竟在哪些方麵吸引了我和莘莘學子?

愛美之人的赤子之心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先生的自我描述:“我愛美,遇到美麗靈秀的事物,就會馬上清醒起來。所以我好遊山玩水,倒不是特別鍾情山水,而實在是因為我們這個人間,美麗的人和事未免太少了些”,“我無能而又懶惰,卻留戀風景,愛好一切美麗的事物。《世說新語》載謝安曾有‘眼往屬萬形,萬形來入眼否’的疑問。而我則是個專等‘萬形來入眼’的懶漢。但求哂而憐之”④,“但有愛美之④錢穀融:《致胡家才(1995年9月14日)》,《閑齋書簡》,頁338。

錢穀融:《致陳炳熙(1989年10月2日)》,《閑齋書簡》,頁255。

錢穀融:《致梅笑棣(2002年8月15日)》,《閑齋書簡》,頁449。

錢穀融:《致尤今(2001年4月25日)》,《閑齋書簡》,頁361。

心,為了美(藝術的,人生的),可以付出自己寶貴的心力”。

很難想象,這些話是從一位耄耋老人的筆尖汩汩流出;曆經磨難,還如此完整地保留了愛美之心:這都令人感動。我也因此明白:為什麼在《書簡》裏,隻要談到女性,孩子,和大自然,錢先生的文字,就特別動情,格外有靈性:在他心目中,這都是宇宙、人間最美的生命;而他自己,也正是徜徉其間,同樣美麗而純淨的赤子。因此,當美學家魯樞元評論說:“錢穀融先生一生評人論文始終堅持的標準,概而言之,也就是這個天真誠摯的赤子之心”,“究其底裏,是因為評論者本人就擁有一片赤子之心”,先生情不自禁地連讚“深得我心”,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魯樞元的如下分析:“赤子之心”恰恰是奠定了錢穀融先生學術地位的《論“文學是人學”》一文的核心概念,這是一種“頗具自然色彩的人性論”,強調“人道與天道、藝術與自然”的滲透;錢穀融先生不僅作理論的倡導,更是“身體力行,一以貫之”,這樣的理論與生命實踐,在人和自然關係遭到破壞的今天,更顯示出其活力,並“將注定是常青的”④:魯樞元確實不愧為錢穀融先生的“知音”。

有情有禮真君子

當讀到錢先生書信中的情不自禁的傾訴,我真的被感動了,眼睛也濕潤了———你知道,我也是一個感情十分脆弱的人,你的溫厚,你的誠摯,你對我的深情厚誼,使我激動不已,簡直有點難以負荷。甚至想立刻趕到濰坊來,與你相會,麵傾積愫。或者請你來上海,在我這裏小住,把④錢穀融:《致萬燕(1999年2月17日)》,《閑齋書簡》,頁389。

魯樞元:《“文學是人學”的再探討———在生態文藝學的語境中》,文收《閑齋書簡》,頁131。

錢穀融:《致魯樞元(2000年3月9日)》,《閑齋書簡》,頁124。

魯樞元:《“文學是人學”的再探討———在生態文藝學的語境中》,文收《閑齋書簡》,頁130、134。

酒暢談。但稍一冷靜,就覺得這些都太不現實。天寒路遠,彼此都不是毫無牽掛的人,怎麼能說來就來,要走就走呢?還是待來年春秋佳日,有方便的機會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