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藥也罷了,楚王府送來的卻與眾不同,小小一個錦盒,錦盒內一個黑色瓶子,顏色詭異,不像良藥倒像毒藥,寧弈命人直闖順義王府一直送到她的窗下,像是生怕她會拒絕,鳳知微身邊所有護衛都勸她不要輕易用藥,鳳知微拿著藥瓶看看,一笑。
她為什麼不用?寧弈要殺她,從來不用這麼麻煩。
她這有用之身,可不能拿來賭氣。
二話不說用了藥,對症就是好,當晚她嘔出兩口淤血,身上輕快好多。
她卻不知道,那夜有人在遠遠的屋簷上,看著她屋內燈光熄滅,看著她的侍女端出嘔了淤血的漱盂,這才籲出一口長氣,撩起染了夜露的袍角,悄然離去。
那裏月白的背影融入暗色裏,這裏鳳知微輾轉反側睡不著,起來看密報。
安瀾峪和周城之下發生的事情,已經到了她的案頭,鳳知微仔仔細細看著那兩封密報,良久一聲輕輕歎息。
不過是她和寧弈在千裏之外的又一場鬥而已。
寧弈要挾燕懷石以製華瓊,進而打擊火鳳士氣,不得不說寧弈把握人心向來極準,安瀾海上一封信,便讓燕懷石心甘情願的跟他走。
她對此也有預料,寧弈了解燕懷石,她又何嚐不了解?海上不可強留,她便避讓,周城之下,才是另一場真正的解救。
她了解華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情義難兩全之下,她更可能走絕路以激勵士氣,所以早早請出了顧南衣。
饒是如此,看著那備細詳述的密報,她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當時之險,命懸一線,若是一著不慎,便恨海難填。
如今看起來她占了上風,其實寧弈也沒虧,燕懷石城頭欺騙那一招,多少對火鳳有影響,被鼓起的士氣受到打擊,對上的又是早有準備的周城,火鳳一戰未能下周城,這是火鳳一路勢如破竹的兵鋒第一次遭阻,目前雙方還在僵持之中。
鳳知微手指輕敲軍報邊緣,眼神複雜。
寧弈掌握了她太多秘密,甚至也掌握了她最重要的戰友的太多秘密,她放過寧弈,其實也就是將自己的戰友置於危險之地。
雖然寧弈一直的態度是不願和她決裂到底,寧可互相牽製,但戰場凶危,變數極多,誰能保證不會一個失手,釀成惡果?
比如周城上下的燕懷石和華瓊。
她心軟,軟掉的不僅可能是自己的性命,還有可能是親友的,當真要優柔寡斷,等到大錯鑄成再後悔莫及?
殺?不殺?殺?不殺?殺?不殺?
又是這個永恒難解的命題……
“我幫你殺了他。”
像是知道她心底疑問,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窗下!
鳳知微大驚坐起,霍然喝問:“誰!”
四麵衣袂帶風聲起,刹那間便將她的屋子團團圍住,效率極高,但鳳知微已經皺起眉頭。
自己在病中耳目不靈也就罷了,以血浮屠訓練多年的隱匿守禦能力,怎麼會任人潛到這麼近的距離才發覺?
吱呀一聲,窗戶被人慢慢推開,一人平平靜靜走了進來。
他穿普通青袍,戴普通麵具,個子頎長,行走之間利落而輕捷,卻毫無聲息,鳳知微那樣看他走過來,明明對方裝扮普通,感覺卻像是天邊飄來了一團黑色的霧氣,看不清辨不明的隱匿氣質。
鳳知微坐著沒動,對方既然能欺近她身側,她再做什麼也無濟於事。
那人沉沉看著她,他站在那裏,四麵空氣都似乎冷了點,有種隱隱的壓迫氣息降落彌漫,逼得人無法動彈。
“你不錯。”半晌他開了口,還是那有點做作的嘶啞聲音,“夠穩,確實配。”
這話沒頭沒腦,鳳知微笑笑,道:“貴客深夜來訪,有何見教?不妨坐下細談。”
“你的凳子怕是不能隨便坐。”那人漠然道,“我來就是和你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