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係列動作有條不紊快捷利落,鳳知微隻不過眨幾下眼睛,這剛才還白慘慘的正廳就被布置成了一個喜堂。
她怔在那裏,瞪著那一片鮮豔的紅,被今天寧弈的連出奇招也給震住。
寧弈卻一直從容不迫,似乎心願得償生死早已不再掛懷,笑吟吟端了酒杯,道:“愛妃,婚姻大事如此草率實在簡慢了你,隻是你夫君大難在即,生死俄頃,也做不得那些虛禮文章了,好在你我此心一同,生有名分,死可同穴,這些世間繁文縟節,馬上就要和你我再也無關,來,且盡這一杯,便當是你我合巹酒吧!”
說完含笑拉了她手,執了她杯,穿臂而過,便要將酒入口。
鳳知微最初的震驚一過,便恢複了淡淡的笑意,此時猶自沒有驚慌之色,她從不認為寧弈會當真肯喝毒酒,他要的不過是逼出她的底牌,逼她主動救他而已。
然而隨即她臉色就變了。
寧弈手一翻,杯中酒毫不猶豫倒進口中!
“慢!”
“慢!”
兩聲呼叫同時響起,一個年輕一個蒼老,一個音質柔和一個聲音微啞。
驚叫聲裏鳳知微劈手就去奪酒杯,啪的一聲酒杯落地粉碎,幾滴冰涼的酒液徒勞的落在她指尖。
寧弈卻已經慘笑著放開她手,踉蹌後退,頭一仰向後便倒,鳳知微撲過去一把抱住,抖著手要去試他呼吸,一時卻又不敢。
手指懸在半空,酒液這時才緩緩滴下,“啪”的一聲,像落下驚心的淚。
一片鮮豔深紅裏鳳知微臉色慘白,霍然抬頭。
對麵,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許多人,天盛帝,扶著他的慶妃,幾位內閣重臣,還有韶寧,除了慶妃和韶寧在微微的笑,其餘人都用奇特的眼光看著堂內發生的一幕。
天盛帝靠在慶妃的手臂上,深深的看了寧弈一眼,又看了鳳知微一眼,眼神裏並沒有太多惋惜傷心憤怒,卻有點釋然的味道。
“殿下!”胡大學士一聲驚呼,欲待衝過來,衝到半路發覺失儀,趕緊轉身,噗通衝天盛帝麵前一跪,“陛下!不可誤信小人讒言啊……”
“哦?”天盛帝斜睨著他,“何來小人?”
胡大學士怔了怔,他隻知道昨夜有人密告楚王罪狀,陛下雷霆大怒,連夜下旨處置楚王,他大驚之下邀集楚王派係重臣前來求情,陛下卻不置可否,隻說要來楚王府親眼看那逆子授首,他跟了過來,一路想著怎麼求情,不想一進府,就看見這麼詭異的喜堂,接著又見到這麼天崩地裂的一幕。
老胡想著一路走來艱難,苦心蒼天終負,瞬間老淚縱橫,梗咽著說不出話來。
“你倒對老六忠心。”天盛帝忽然輕歎一聲,胡大學士一驚,剛惶然抬起頭想要解釋,天盛帝卻已經擺擺手,他並無怒色,看著鳳知微懷裏臉色慘白的寧弈,那種釋然安心的神色又微微浮現。
隨即他道:“哭什麼,人又沒死。”
眾人齊齊“啊?”的一聲,鳳知微沒有說話,壓在寧弈身下的手,狠狠捏了一把他腰間軟肉,再一扭。
下手很狠,寧弈卻沒動靜,也不知道是太能忍,還是那酒中還是有藥暫時昏過去了,不過等到醒來,一定可以看見腰間一大片淤紫的。
剛才鳳知微驚得心髒幾乎停跳,連呼吸都不敢去試,然而抱他在懷,寧弈的手腕壓在她手上,她立即便感受到了脈搏的跳動。
一顆心從高處放落,那時才回胸腔,安放原處依然覺得疼痛,都是因為剛才那一瞬驚動心神,未愈的舊傷被牽動,她拚命才將一口腥甜的血咽了下去。
內閣重臣們此時也又驚又喜,都回頭去看寧弈,天盛帝咳嗽幾聲,道:“老六還是忠心的,朕也算試出他來了,酒裏雖然有藥,但解藥就在壺嘴裏,倒酒的時候自然解去,昏一會就沒事了。”
隨即他踱了幾步,沉聲道:“昨夜是有人前來密告楚王,朕當時很怒,但是回頭一查,卻發覺根本不是那回事,朕想著,將計就計,看看那人心腸,也看看楚王忠心,如今,朕可算是見著了。”
鳳知微垂下眼簾,隱去眼底複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