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胡看了看那兩張臉,也覺得有點混亂,躬身道,“微臣們確實也聽見了些……說起來此事各執一詞,而事過境遷,雙方都沒有當事人證,實在無法追索,所以微臣以為……還是滴血認親,讓血脈來證明吧。”
“不!”一聲尖吼刺破寂靜,眾人都顫了顫,一回頭看見韶寧踉蹌撲來,撲在天盛帝腳下,死死抱住了他的膝蓋。
“父皇!爹爹!為什麼要滴血認親?為什麼?就憑那兩個人隨便說說,你就不相信我了嗎?你就不相信昭兒了嗎?我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啊!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我!”
她臉色雪白,眼神散亂,死死抓緊天盛帝衣袍,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陛下莫輕信小人之言——”又是一聲淒越的呼喚,這回撲出來的是慶妃,扒住了天盛帝另一邊膝蓋,“公主和您血脈相連,多年父女親情,怎能被這等低賤之人荒謬之言侮辱?公主怎麼會是大成餘孽?您看看清楚,她是您的女兒,您的女兒啊!”
滿室裏都是她們的哭泣尖叫之聲,天盛帝被她們晃得頭暈目眩,臉色漲紅,看著伏在膝上又哭又鬧的兩個女人,心中像塞了一團點燃的茅草,又熱又疼又堵心的難受。
“夠了!”
驀然的咆哮驚住了兩人,天盛帝鐵青著臉一手一個推開,冷冷道:“朕還沒下定論,哭什麼!既然認為是朕的女兒,為什麼連個滴血認親都不敢?”
兩人都怔了怔,慶妃臉色一變,忙拭了淚強笑道:“是,是臣妾糊塗。”一手拉起韶寧,對她使個眼色,韶寧滿臉悲憤,卻終於不再哭泣,咬唇想了一下,冷笑一聲,大步走到銀碗之前。
天盛帝冷著臉,用匕首割破指尖,在兩個碗裏都滴了一滴血。
慶妃親自替韶寧挽袖,她背對天盛帝,有意無意遮住他的視線,手指一動,將一抹淡黃色的藥粉抹在韶寧指尖。
鳳知微這個角度雖然看不見,但是從慶妃的動作也能猜出一些。
她身側陳嬤嬤安靜的跪著,低垂的唇角一抹冷笑。
韶寧和鳳知微各自在銀碗裏滴了血,眾人同時都屏住了呼吸,那種細細的遊絲般的氣息被拉得長長,越是若有若無,越讓人忍不住去尋找,偶一捕捉到,便像利針戳在了心尖。
兩個銀碗,擺放在天盛帝麵前,所有人都垂著頭,斜過來的眼角卻目光灼灼。
皇朝第一奇案在眼前突然發生,隨即要在此刻見證結局,屏息凝神的安靜裏,人人心跳如鼓。
銀碗裏的血,開始緩緩遊動,左邊是鳳知微的,右邊是韶寧的。
慶妃好整以暇的看著,唇角一絲冷笑。
她並不畏懼。
她手中本就備有一批奇藥,其中也有一種凝血散,能令天下所有的血液凝合,這本就是她重金搜羅得來,以備將來需要時用的,不想此刻先用在了韶寧這裏。
這種奇藥,除了醫聖世家宗家的人在這裏,誰還能解?醫聖世家在外的傳人宗宸,現在可不在帝京!
此時一陣低低驚呼響起,天盛帝的眼珠子定住了——鳳知微滴血的那個碗裏,鮮血慢慢遊動,緩緩結合,最後無聲無息團成一枚大大的血珠,再也分不出界限。
慶妃臉色一變,卻也沒有太驚慌,她也料到鳳知微既然敢驗血,想必也有辦法過關,但隻要韶寧也能過關,今日鳳知微和陳嬤嬤的說法就依舊存疑,以天盛帝多疑的性子,她就還有轉機!
眾人此時都倒抽著氣,又驚又疑的轉向韶寧那個碗。
寧弈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出來,立在屏風邊,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切。
銀碗裏鮮血遊動,雖然比鳳知微的慢,但是很明顯,也有融合的趨勢。
天盛帝神情比剛才更加緊張——從內心深處,他當然更希望韶寧是他的女兒。
那鮮血流動緩慢,卻在不斷靠攏,眼看著將要靠在一起,兩滴鮮血之間,隻剩下發絲一般細的縫隙。
慶妃唇角微微挑起。
韶寧籲出一口長氣,一偏頭,狠狠的盯住了鳳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