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1 / 2)

這幾個月對於敏之來說過得是既快又慢,她曾經看過一個詞叫“困獸”,是說被困住的野獸仍然拚死掙紮而不肯被馴服,她深覺這個詞用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境實在是十分妥帖的。

這幾個月因為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起複”的意思,而其他人顧慮的可能存在的“靠山”李子也一直沒有出現,所以最開始那種試探式的排擠開始變本加厲,她的境遇也隨之急轉直下。望著手中那碗清的可以照清人影的米湯和上麵漂浮的幾根菜葉子,她感覺自己的胃似乎變得焦灼疼痛,仿佛胃裏有一隻手抓走了她全身的感知。敏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許自己太高估自己了,也許就像李子哥說的,自己實在是笨的很。一股酸意湧上心頭,她抱著碗小口小口喝起來,霧氣蒙花了她的眼睛,她強忍著不讓那一滴淚水跌落。

這一個下午敏之都覺得自己昏沉沉的,全身乏力,但沒辦法隻能硬撐著讓自己強打精神。她擱下炭筆,用力用手指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又在太陽穴附近按了按,她把賬簿翻到前一頁,抄過一邊的算盤,用左手指著第一行數字,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在算盤上打出來,算珠碰撞出雨後的屋簷滴落水珠撞在石頭上一般的聲音。

終於,她算好了一本賬簿,從頭到尾翻了翻然後把賬冊放在桌上,用力撫平了邊角。敏之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走到魏公公麵前用雙手遞上賬冊。

隻聽得魏公公“嗯”了一聲,“自己再上架子上拿一本......拿最下麵那本.”

她的頭有些暈沉沉的,感覺魏公公的話就像嗡嗡叫的蟲子一般圍繞在她的耳邊讓她的頭更加難受了。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來,她走到架子邊上,用手扶著架子的邊框將大半個身子靠在上麵,她摸到架子最下麵是個抽屜,鎖已經打開了半搭在上麵,打開抽屜能看見一本暗諸色比較厚的賬簿,一絲詫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以前從來沒有算過這個樣子的賬簿,但當下也想不得這麼多,敏之抱著賬簿回到座位上。

但是僅僅翻了兩頁之後,敏之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驚天的錯誤。她感覺自己似乎被人用一盆冰冷的水從頭澆下,連汗毛都警戒的立了起來,她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拚命壓製自己不發出任何異常的聲音——她從來沒有料想過魏公公竟會如此膽大妄為,他和那些個嬤嬤聯起手來刮取的並不是她以為的蠅頭小利而是一個可以讓他被處極刑的數字,她伸出手緩緩的合上賬本。突然,一個聲音將她猛地一驚,魏公公略帶不滿地說:“小良子,你今天的帳到底是怎麼做的——”她抬起頭,赫然正和魏公公的視線對上,但很快魏公公的麵色變得鐵青,眼睛死死的盯住她桌上那本顏色鮮明的賬簿。

敏之強迫自己用僵硬的肌肉扯出一個乖巧的表情:”公公你怎麼了,是小的做事不認真您別生氣了。“

她看見魏公公的眼神一點點刻在自己的臉上,表情變幻莫測,良久,魏公公的表情變得古井無波,吐出四個字:”你先出去。“

等走出門口,敏之摁住自己的胸口死死地控製著自己呼吸的頻率,盡管屋簷外麵便是明晃晃的陽光,她卻隻覺得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時竟被浸濕了,裹在身上帶給她止不住的涼意,她想起魏公公的那個眼神,她知道,他想殺了自己。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有一天你突然就死了,而是告訴你就在某一天有人要殺了你。這剩餘的半天裏,敏之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驚恐之中,她忍不住的猜測魏公公到底會怎麼樣對付自己呢,是投毒還是更幹脆直接打暈了扔到井裏?她也想過幹脆往上捅出這件事讓魏公公先倒下來,但很快就否決了,不說她見不到可以管這件事的人,就是能見著誰知道這西直院中有多少人摻和進這件事裏麵,自己到時候恐怕就更危險了。她想了一個下午依然毫無頭緒,倒是頭上的頭發都快被她抓掉下來了。

這天晚上吃飯時,敏之故意放慢了速度,硬是用了一刻鍾來喝這碗稀薄的粥,吃完後她又在原地磨磨蹭蹭的一反從前速戰速決然後趕緊回房的作風,今天她低著頭默不作聲,裝作沒有看見別人詭異的眼神一起跟著大部隊回了屋,她堅信在這麼多人麵前魏公公要對自己下手多少會忌憚一些。

這個晚上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敏之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經常猛地清醒過來,但在這種小心的戒備之下,這一夜總算平安無事。吃過早飯又到了去幹活的時間了,她有些發怵,硬著頭皮進了賬房,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魏公公似乎完全不曾經曆昨天那件事一樣,該幹嘛幹嘛,依舊照常使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