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說是什麼事了。”趙嶸把棋子拋回棋盒,“天子一怒,非常人所能承受,他今天所作所為說是累及父母宗族也不為過,好在他被父後攔下來了,總算隻是貶職,但也隻是這樣了,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白家也沒什麼背景,以後怕是無望了。
說不清心中是喜還是澀,敏之望向趙嶸,“殿下,你也認為白大人說的是謊話麼?”
趙嶸凝視著她,“你認為他說的是真的?”
“是的,殿下,我相信他。”敏之沒有移開視線,緩緩地說到:“所有人都在誇讚柳之彰,可是白大人卻敢舍棄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韙,這不是一般的勇氣,我相信總是有一件東西給他支撐讓他甚至不畏赴死。殿下,您知道麼,我之前在賬房的時候曾經得罪了人,被誣陷偷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願意相信我,當然,人贓並獲,換了我我也不會相信的,可是我自己知道我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若不是劉總管搭救,我當時便被打死了,我跟自己說別在乎,但是板子打下來的時候我還是很難過很痛苦,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為我說句話,仿佛世界上就我一個人似的。今天我看見白大人跪在宮門口緊緊盯著宮門,好像那就是不讓他墜入懸崖的最後一根細線,頭上也許隨時會有災禍降下,周圍的人都離他遠遠的,我突然就想到我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時候,是不是就像白大人一樣。”
趙嶸站起身,凝視著那雙有些泛紅的眼角,他伸出手拍了下敏之的頭,“知道了,我相信便是,我會幫你討回來的。”
“但是,你記住了,這種話千萬不可再說第二遍。”趙嶸背過身去,“這件事情已經有定論了,就讓它過去。”
“我記住了,可是,殿下,我想不明白。”敏之牢牢地鎖住趙嶸的背影,“為什麼陛下不願意去查一查,這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查一查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麼?”
趙嶸沉默了一會,“千樹,你年紀還太小了不懂這些東西。朝堂上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瞬息萬變,關乎的不僅僅是這幾個人可能是整個州縣的百姓,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麼簡單的。有些事情,便是我也想不通。”
“那如果現在有人拿著柳之彰的罪證陛下也不會管麼?”
“對,不會。”趙嶸沉聲說,“這件事情還不值得折損天子的威信。”
“不值得麼?”敏之低頭慘笑,片刻,她抬頭懇切地望著趙嶸,“殿下,如果是您呢?您會怎麼做?如果有一件事情難於上青天,艱險如火海刀山,如果去做的話可能會粉身碎骨,如果不做的話雖然可以苟活卻又心存負疚無顏立足,您會怎麼辦呢?”
“啪——”趙嶸落下一顆棋子,鏗鏘頓挫地說到:“難於上青天麼,艱險如刀山火海麼?那又如何,因著這些便卻步麼,苟活於世與蟲蟻又有何分別。無非是養精蓄銳、矢誌不渝罷了,千難萬難的事情說到底也就這幾個字而已。”
敏之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她暗暗咀嚼著大皇子說的那幾句話,想起大皇子篤誌堅定的傲然神態,“養精蓄銳、矢誌不渝”——她抬起頭正看見今晚皎潔的月色如一汪清潭鋪撒下來,她默念道,父親,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從今日起便隻有千樹,我會好好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將華敏之這個名字埋起來,直到華家洗清門楣,往您身上潑汙水的人都得到報應的那一天,我會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您。而在那一天來之前,我會活得比他們更好,更開心,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