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滴,敲打著一池荷花。葉兒顫抖,花兒垂淚,那些錦鯉也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琴歌坐在浮碧亭中,聽雨觀荷,無限悵惘。
宮裏的人都知道,肅貴妃不在儲秀宮,必在浮碧亭。曾經想在敦王府裏仿建一個這樣的亭子,和胤俄還有孩子們共賞四時美景。沒想到,亭子沒有建好,家卻破了。
皇上下令怡親王查抄敦王府,十三對她說起時,言辭間很為難。她勸他秉公辦事就好,人去樓空,性命堪憐,誰還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西風乍起,夾著雨點吹來,灑在她身上的香色繡袍上。
每日晨起穿衣,她都刻意避開那些刺眼的明黃,堅持選擇香色,雖然不再是自己的香色蟒袍,卻能讓她略略安心。
“弘曆覺得您還是穿香色好看。”
琴歌回身,看見那少年,遠遠的站在亭外,沒帶侍從也沒打傘。看他衣裳全濕,想必來了很久,卻執拗的站在雨裏。
“弘曆,到亭子裏來吧,瞧你身上都濕了,小心吹了風,染了風寒。”她對他招手。
少年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來,在她麵前刹住,直直的瞪著她。
“您能告訴孩兒,您到底是誰麼?”這孩子的眼裏滿是痛苦。
“弘曆,在你心裏認為我是誰呢?或者你希望我是誰?”她拿起帕子,擦去孩子臉上的雨水。
“弘曆希望您是那個從小疼我愛我的嬸嬸,而不是什麼該死的肅貴妃!”言語間已有悲憤。
“弘曆,我也希望是那樣的,本該永遠是那樣……,到底是哪裏錯了?我也一直想知道……”與其說她在回答這個孩子,還不如說她在問自己。
大雨裏細高的人影撐著傘跑近,她看了心頭一慌,掉開頭,背過身子。
“臣弘晙見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金安。”弘晙端端正正的跪地請安。
她的手緊握成拳,尖尖的護甲深深刺進掌心,痛,她卻渾然不覺,因為此時她心中的痛,正凶狠的叫囂著。
“起來吧。”忍著痛楚,她輕聲道。
“你,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弘晙,你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她是你額娘?不是什麼貴妃!”弘曆怒了。
“四阿哥,誰知道都沒有用,隻有您的皇阿瑪知道才行!”弘晙難得一見的冷言冷語。
“……”少年被噎的滿臉通紅,定在那裏。
她回過身,見小小的男兒,纖瘦的身軀護在她麵前。我的孩子,額娘真的很沒用,讓你麵對這樣的難堪。
“弘晙,你先回去,叫奴才們來接四阿哥。”她輕輕開口,愛憐的看著兒子。
弘晙的目光仔仔細細在她臉上搜巡一遍,低下頭退了出去。
“四阿哥,弘晙出言頂撞,實在是護母心切,您不要怪罪。臣妾代他向您賠罪。”說著福身行禮。
“您,您這麼說,是……”他盯著她想要把她看清。
“四阿哥,臣妾知道自己是誰,臣妾是聖祖皇考第十子胤俄的福晉,弘晙的額娘,四阿哥的嬸嬸。無論別人說臣妾是何許人,臣妾都沒忘記過,也沒想改變過。”她坦然的麵對弘曆澄淨的眼睛。
孩子們沒有錯,不該讓他們攪進這樣的糾葛。
“那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怎麼才能把你還給十叔,還給弘晙?”孩子的眼睛紅了。